好在逐夜跑得快,撒蹄子跑起來跟她那匹寶貝汗血馬差不多,許小曲少遭了些罪。
她剛一落地就忙跑到一邊坐下去一氣喝下大半水囊的水才緩過勁,她仰頭看天,天很藍很好,她有點不太好。
嶽成秋剛翻下馬就聽她幽幽道:“嶽成秋,你是真不會憐香惜玉。”
聞言,嶽成秋打量她一眼轉過身去拍拍逐夜的脖頸:“逐夜沒馱過别的人,我也沒試過。”
許小曲算是明白過來,嶽成秋嶽将軍上輩子那拒人千裡的性子就是這麼養出來的。
上輩子白石坡慘勝,他背了多少屍體,逐夜背上馱過多少死人。嶽成秋的話本就不多,白石坡一役後就更為沉默寡言。
七千兵士,以嶽家在大齊的功績,至多不過是軍法處置打個幾十上百軍棍降官職,再功過相抵。
可這些兵士可以死在兩軍對壘時敵軍的刀下,也可以死在守城的箭雨之中,唯獨不能死于将領一時沖動。上輩子因為嶽成秋少年心高急于求成,生生将七千兵士葬送聽風谷白石坡。
嶽成秋跪不完七千枉死的英靈,正如她那日裡為枉死的将士跪在百姓面前一樣,是贖不清的罪。
許小曲覺得,她原諒嶽成秋了。
這輩子的七千兵士被她救下,嶽成秋便不會同她一樣背負上那麼多條枉死的人命。
就當……還了嶽成秋那杯酒。
許小曲爬起來,整理着衣物,正理着袖口就覺着有人沖過來。
還有人喊着什麼:“攔住……”
來不及思考,她下意識擡腿朝那飛奔過來的黑影一踹,那黑影被她一腳踹出兩丈八,直直撞到樹幹上暈了過去。
遠處的人話音未落,過來就看着那人從樹幹上滾下來橫躺在樹下。
楊柒顫巍巍地伸手探探那人的鼻息,還好,還活着。
他忙命人将地上的人綁了押下去,有些怔怔地轉頭朝一旁的嶽成秋道:“成秋,還好你們及時回來,再晚一步可就抓不住他了。”
“這位……”楊柒這才看向許小曲,見她面容溫婉秀麗,俨然是女子,又見她一身小兵的服飾一時卡住。
“我乃玄玑山聞甚安道長首徒許……”許小曲話沒說完,被人拎了後脖領子放到一邊。
嶽成秋一邊扔了銀槍給一旁的副将一邊往主帳走:“她叫許小曲,神棍,山道撿的。先不管她,先跟我說說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許小曲整理了下衣服,被副将親自帶着帶到一間稍小的營帳,副将騰出一隻手掀開簾子邀她進去:“早些時候,少将軍就同我說讓我快些找人給姑娘收拾個帳子,這個挺好,就在少将軍旁邊。”
嶽家軍精兵都是行伍出身,帳子一向幹淨簡潔,許小曲甚是滿意。
她帶兵時常常風餐露宿,有帳子已經很好了。
見她沒什麼反應,隻自己去收拾了将包袱放好,副将年廉松了一口氣。他這不也沒招待過姑娘家,早先少将軍吩咐下來時他還有些無措,就怕她突然提什麼難辦的事。
好在這姑娘沒那麼嬌氣,真好。
許小曲收拾好一應物件,轉頭見副将還留在原地便朝他笑笑:“年副将可是還有什麼事?”
年廉支支吾吾,最後看看帳外,悄摸摸地低聲道:“聽說姑娘是聞道長的徒弟,可否給我算上一卦?”
許小曲眼瞳湛亮,笑盈盈的掏出龜甲銅錢:“好呀!那卦金五文吧,給年副将一個便宜價,算我開張大吉。”
年廉爽快地掏出五文錢放在她手裡。
“就算算姻緣。我老家京城,去年來信說給我相看了一個文雅的小姐,也不知能不能成。”
“我這也老大不小了,前幾年就一直催,催得我頭疼。結果這些年在這邊關呆久了,想想有個牽挂應當也不錯。”
“哦?”許小曲一挑眉,研墨鋪紙,手裡龜甲叮叮當當響起來,共行六次。
寫卦解卦一氣呵成,末了拍拍手笑道:“年副将,桃花正開得好,試試也無妨,切記莫傷了人家的心啊。”
年廉連忙點頭:“不會不會,我家管教甚嚴,我爹娘也就我一個兒子。從十六歲入營在這軍營裡呆着,這麼些年了我連小姑娘的手都沒牽過。若是真的相上了,就請許道長喝喜酒。”
“好啊,那我就等着喝喜酒了。”許小曲彎眼笑了句。
年廉走出幾步想起什麼回過頭問道:“敢問許道長,那……那個小姐可溫婉啊?”
“這個不可說。”許小曲笑得仙風道骨,收好龜甲朝年廉擺擺手,“成與不成,不止看你,還得看那小姐呀。”
“好好!想必沒多久也該回京了。”年廉這才退出去。
許小曲坐到矮幾旁,将包袱裡她那堆寶貝拿出來擺上面。
短匕、雙鈎繩、四星镖……一堆七零八碎的東西,這可都是她十六歲跟師父下山雲遊時收到的寶貝。許小曲把包袱翻了個底朝天都沒翻到别的,師父什麼都沒給她留下。
“許小曲。”嶽成秋站在帳外喊了聲。
許小曲忙收拾了,将包袱背在背上掀開帳簾。
“東西放這裡沒人敢動。走。”
“哦。”許小曲戀戀不舍地放下包袱,就差沒一步三回頭。
嶽成秋覺着她沒跟上來,放慢幾步。
許小曲看夠了才快步跟上來:“去哪兒?”
“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