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山道下不遠處有個小鎮子,從齊軍大營策馬過去隻需半個時辰。
這個鎮子已位于澧州境内,背靠大齊天險九曲山,而澧州,正是以前嶽家軍駐守的地方。
原本大齊仗着有天險九曲山并不懼北疆,要翻過九曲山先得問問九曲山脈答不答應。
可三年前,北疆王位換了人,王位易主,北疆的兵權就落到了新王呼延黎的手中。
新王呼延黎一直主張征戰掠殺,更是手刃自己親父和親弟弟呼延烈才拿了這王位。
呼延黎手下耶律赫澤便是這次北疆領兵主帥。
據說此人殘忍嗜殺,用兵多變。
楊柒守關十餘載,第一次遇上便吃了個大虧,好在一紙求将書八百裡加急送至京都,嶽家重出,少将軍嶽成秋率一萬嶽家軍前來助戰。
嶽家軍乃大齊精兵,個個都是用槍好手,嶽成秋甫一到九曲山便同楊柒一起逼退北疆頭陣。
這一打三年,鎮子裡的人誰人不知嶽家少将軍?
齊軍和嶽家軍,鎮子裡的人歡迎得很,每每一看到有帶着佩刀符諜的兵士便會自發送上點吃食。
今日快至午時,嶽成秋到得鎮子門口翻身下馬。有人見着嶽家少将軍縱馬而來,身後還跟了一個騎着馬的小兵,紛紛跟少将軍打招呼。
嶽成秋微微颔首,手裡牽着逐夜的缰繩帶着許小曲在鎮子的主街走。
等行至一個成衣鋪子,他停下來,把逐夜和另一匹馬都拴在門口的柱子上。
“嗯?”許小曲有些疑惑地看向嶽成秋。
嶽成秋沒看她,徑直往鋪子裡走去,到得店家面前,轉頭見許小曲還在門外不由蹙眉:“過來啊。”
許小曲又看看門口的木牌匾,上面寫的确實是成衣鋪子沒錯。
“這……不用吧……”許小曲指指牌子,“我這不是随便穿穿挺好的嗎?”
嶽成秋睨了她一眼:“這一身紮得我眼睛疼。進來。”
許小曲擡擡手,摸摸袖子,一抹一記黑,好像……也是……
她包裡隻放着一身做法事的道袍,平日雲遊穿的是窄袖常服。昨日扒了小兵的衣服直接套上還沒來得及換就被嶽成秋帶過來了。
等她磨磨蹭蹭地走進來,嶽成秋實在是沒忍住伸手将她拉到店家面前:“給她找幾身利落的衣服,能騎馬的。”
店家是個五十餘的大娘,看着嶽少将軍帶着這麼個好看的姑娘來做衣服頓覺新鮮。又看着這姑娘好看,忙熱情地招呼着,拉着許小曲去後面量身。
量身時大娘拉着許小曲左看右看,笑得牙不見眼:“姑娘不是大齊人吧,看這身段,細得很。哪裡的?”
“我是大盛人呐,叫許小曲。跟着師父雲遊到此正好遇上嶽将軍。”許小曲眉眼彎彎,看得人心裡舒坦。
許小曲嘴甜,一口一個誇,誇得大娘心花怒放的,就更喜歡了。
大娘笑着道:“小曲還有師父呐?”
“是呀。我今兒見着大娘,就覺得大娘親近。”許小曲神神秘秘地湊到大娘耳邊,“我給大娘看了個面相,大娘可不要跟嶽将軍說啊,他不許我給人家看相算命的。但是我覺着大娘真的特别親,悄悄跟大娘說。”
許小曲說着,還偷偷朝簾子外面看了一眼,見簾子遮得嚴嚴實實才放下心來。
“你這丫頭,還會算命呐。”大娘樂呵呵的拍拍她的手,“我不說出去,丫頭你說。”
“我看着大娘,是有福之人。早年是個大美人,然後跟相公也是情投意合,家中圓滿。大娘今日,朝着西方走走,說不準能撞好運。”
許小曲說完,拉拉大娘的袖口:“我也沒有其他東西,這個就當是謝謝大娘給我量身裁衣了。”
大娘不由分說地給許小曲塞了幾文錢:“給丫頭買糖吃。”
許小曲看着手心裡的幾文錢,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大娘見着她這樣,忙說:“你這丫頭,就這麼點大孤身一人的,又沒點錢财傍身。如今還在打仗,雖然跟着少将軍安穩,但也要有點錢财傍身才是。”
“大娘我也不是那些個有太多錢的人,幾文錢也就能給你買點糖吃,就當給你的看相錢。”
“大娘給的,就好好收着。”大娘把許小曲的手捏攏,又摟摟她,“丫頭沒說錯,我這一生啊,運氣好,過得可好了。”
“可是大娘我瞧着你這丫頭……”大娘頓了頓歎了句,“苦哈哈的。”
“從大盛到大齊,還跟着師父雲遊來的,想來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變故?”見着許小曲低着頭悶悶的,擡手摸摸許小曲的頭,“唉,你看我這嘴,一說起來就沒個遮攔的……丫頭你也别往心裡去。”
“收着啊,也就這麼一點銀錢。”大娘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不該多這個嘴。
許小曲怔怔的,過去的時日太久,在許家的記憶已太過模糊。隻依稀記得幼時家裡人說她是個姑娘家,長得不差,等到了歲數嫁出去就又是一根扯不斷的人情線。後來遇上雲遊的師父,師父說她跟他有緣分,想收徒。
玄玑山聞甚安,那可是響當當的神通道長。許家人哪裡會拒絕,聽着聞甚安說收徒之後會帶回玄玑山,就趕着同意。巴不得把她送走。
那天師父還問她了願不願意跟他回山上。
她說好。
許家自那時起就沒了她能留戀的。上輩子十八歲回許家,臨危受命受封大将軍守大盛國門,一戰告捷,得帝王封賞。
許小曲笑笑,朝着大娘道:“大娘很好,隻是出來得久,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