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的春日與大盛不同,許小曲一路走來,先在那方鎮子中看過老槐迎日。街坊說再過些時日槐花就該開了,到時便會有孩童摘槐花回家中做菜吃。
可惜她走得早了些,若是再等等,薛煜定會去請教如何做。也罷,她總歸要在大齊都城呆上些時候,等到槐花開時,她找來吃吃便是。再等薛煜來找她,許是還能趕上明年暮春時。
出得那間客棧,後邊再無吃飯歇腳的地方。許小曲或走或騎馬跑上一段,又停下來慢行。有時實在是懶散,索性拴好馬尋處高些的樹杈窩着睡一覺。
夜間更是如此,她睡樹上,拴馬在樹下。
就這般慢行了三日餘,今日晨間她正行着便聽見身後馬車轱辘碾過泥地的聲音伴着馬蹄聲漸近。
她牽馬讓道,馬車行至她身邊時慢下來。
車裡的人撩開簾子:“姑娘怎的才行至此處?”
許小曲微微側目,果然是前些日子終于到的兄妹二人。不過這大道一條通都城,他們慢些,如今趕上來倒也不稀奇。
她衣袖被風帶起,伸手拍拍馬脖子,同他道:“我沒甚麼要事,走得慢些散散心。公子,請吧。”
“那在下便先行一步,姑娘到了都城,若是沒有落腳處,可來淩府尋我與阿妹。”錦衣公子朝她淺笑,見她點頭才放下車簾,吩咐駕馬的侍衛快些。
許小曲端坐馬背看着遠去的馬車,心中已猜到七八分。
她當真是随手撿個大便宜,大齊淩家,能同嶽家并駕齊驅,淩家大公子淩煦也是少年英才,不可小觑。
他們這些大齊人,怎的都被她碰上了?許小曲心裡直歎氣。
也罷,那便看看能稱大齊文人所向的淩氏有什麼名堂。
……
又是幾日路程,日頭偏西時,許小曲才望見大齊都城城門。遙遙便見城門聳立,青石做牆砌出三丈有餘。
她思索片刻,翻上馬背縱馬疾馳,在城門口才翻身下來。好在她包裡收着雲遊時的路引。待她進了城,天色已擦黑,隻得先随意尋一間店住下。
大齊都城宵禁,四處都靜悄悄,隻屋中燈火燃起,偶有燈芯炸響聲。
許小曲把包袱攤開,數着裡面的物件,将路引拿起包好。也不知薛煜到何處了,算算日子,當是快至大凜境内。
到得大凜,再去大盛便快了。
千裡外,山水間。
師父當真在那方嗎?
許小曲垂眸看着微映出燈火色的龜甲,翻來覆去摩挲着。趕路這些時日,她走得慢,如從前雲遊一般,慢慢走往前行。
上輩子走得太快,一路都在追趕。如今,總算是慢下來,這般便能再好好看世間山水。待此間事了,她便真的要回去大盛,尋她的舊部好友。
許小曲收好包袱,簡單洗漱完就打滅燈火睡下。
一夜無夢。
第二日再醒已是日上三竿。她起身梳洗,換上許久未穿的道袍,抱三尺陰陽幡出了客棧。
外面熱鬧着。
此間春日正好,大齊的姑娘着各色春衣在街上結伴而行,買下兩三花環,或是去胭脂鋪買下時興的胭脂。也不乏有往來客商,賣遠處地方的首飾,姑娘們走走看看,執一把小扇掩面交談。
許小曲牽着馬找了處街角空地,随手撿四塊石頭鋪開宣紙,支起陰陽幡,再挂一張布卷,上面寫:蔔卦算命,一次二十文。
一人一馬一攤,在街角窩着。
她戳戳在她腳邊曬着太陽睡得正舒服的花白小貓兒,笑道:“我的地界兒可不能白睡,來來來,快醒醒幫我吆喝吆喝。”
小貓兒哼哼唧唧,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翻了個身繼續睡。許小曲瞪它一眼又沒甚麼辦法便,隻得讓它接着睡。
未曾想沒一會兒又招來好幾隻,四五隻小貓兒在她畫八卦的宣紙上躺得四仰八叉,睡成一片。
一個時辰過去,還無人問津。許小曲蹲攤子邊摸貓兒,又抱起一隻來逗弄。小貓兒在她懷裡蹭,蹭舒坦了就又眯上眼。
忽有人在她攤子前駐足遮住天光。
許小曲擡頭,見是兩個結伴來的小姑娘,十五六歲的模樣,身着煙青鵝黃繡楊柳的裙裝彎下腰來摸攤上的貓兒。
“這貓兒,什麼價錢?”她抱起白貓兒,撓撓它的頭。
許小曲伸手指指挂着的招牌:“隻算命,不賣貓兒。”
“那可惜了。”小姑娘依依不舍地就要放下貓兒。
許小曲伸手止住,摸摸她懷裡貓兒的頭:“它們自己跑來的,沒見着主人家,不若我幫你問問這方有沒有人丢了貓兒。”
小姑娘們眼睛都亮了,連連點頭:“那有勞道長了。”
許小曲利落起身:“姑娘先幫我看着攤子,待我去問問。”
許小曲繞着街頭問完,都沒人丢貓,旁的人都說,應當是野貓兒,也不知大貓哪裡去了。
她歸來時兩個小姑娘各抱着一隻貓兒在玩鬧,見她回來忙起身問。
許小曲伸手撓貓兒的下巴,看着貓兒舒服得眯上眼也覺得心中愉悅:“沒有人丢貓兒,那你們且問問它們願不願跟你們回家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