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日後的演武大會,姬少衡才悟過來丹隐那句“世子會赢”是什麼意思。
丹隐憑借裁雨劍一路過關斬将,将一幹強敵掀翻下台,卻在碰上赫連珏時,不動聲色又技法高超地輸給了他。
赫連珏根本沒有察覺此事,打敗丹隐以後,還伸手将他從地上拉起來,笑着安慰:“别沮喪,總有一天你會赢過我的。”
丹隐很會僞裝,失落地歎了口氣:“總有一天是哪一天呢?”
他從演武台上走下來,因為失魂落魄的樣子,不少跟他關系要好的武士還上前安慰他,就連瑤華也跑過去,抱住他的手臂說:“丹隐哥哥不要傷心,瑤華給你做糖餅子吃。”
經她安慰,丹隐似乎才恢複了些精神,回到觀武台上,單膝下跪,跟赫連大君行禮:“大君,我還是沒能勝過世子。”
赫連大君把丹隐叫到自己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說:“已經很好了,本君觀你劍法,似乎進步不少。”
“多虧了少皇殿下指點。”說着,丹隐又心虛地看了一眼客位上的姬少衡,“隻是辜負了殿下的期望,我輸了。”
姬少衡手臂架在座椅上,坐姿慵懶随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丹隐。
丹隐不僅故意輸給了赫連珏,他的對手基本上都是相當克制截雲刀的武士,可在他們遇上赫連珏之前,就已經敗在丹隐的劍下。
姬少衡不相信這能是什麼巧合。
丹隐為了赫連珏能赢,利用比試規則,不動聲色地清掃了一切阻礙,甚至包括他自己。
小小年紀就敢在演武會上這麼操縱擺弄,當真是夠膽大的。
“你輸了麼?”姬少衡道,“我怎麼看着,你像是赢了?”
丹隐一愣,心道,果然瞞不過姬少衡的眼睛,已經教他看出端倪。
這兩日相處下來,丹隐知道,姬少衡這個人劍法高超,勝負欲極強,對劍道的追求也相當純粹。
可他沒有姬少衡這種純粹,在他心目中,讓赫連珏開心是遠比勝負更重要的事。
自己的讓劍之舉無異于對劍道的羞辱,若姬少衡知曉,肯定會生氣,因此丹隐才會提前讨姬少衡的原諒。
可給他捉住小尾巴,丹隐還是很小心翼翼地道了歉:“對不起,殿下。”
姬少衡卻不生氣,看丹隐的目光更深沉。
之前将他想得太純真無邪了,丹隐或許沒什麼壞心思,可他仿佛天然就知道怎麼算計一切,去穩步地達成自己的目的。
這很好。
一把“劍”自然要有些鋒芒才好,否則也太無趣了。
演武台上,赫連珏打敗丹隐以後,出刀的勢頭更兇猛,一些棘手的強敵已經提前被丹隐清出場外,沒有誰能再赢下他。
最後一人倒在截雲刀下時,人群中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喝彩,往生川的長風吹起缤紛的花瓣,漫天飛舞,紛紛揚揚。
赫連大君欣慰地捋起胡子,大喝一聲:“把獎賞的寶物拿來,本君要親自賜給我兒!”
寶物是一把七彩琉璃刀,精巧的匕首,聽聞是老時候傳下來的好兵器,原先的主人年歲大了,也沒有後人,就将此物獻于大君,請他賜予赫連部最好的武士。
赫連珏這次一心取勝,就是奔着這把琉璃刀來的。
赫連大君走上演武台,在衆人的注視中,将琉璃刀拿起,遞給赫連珏。
赫連珏難掩喜色,一撩袍,單膝跪地,雙手接過此刀,垂首敬道:“多謝父君!”
再起身,赫連珏将此刀高高舉起,振臂一呼,台下跟着響起一陣山呼海嘯般的鼓掌聲、喝彩聲。
看着人群中衆星捧月般的赫連珏,大周使節團的副使都忍不住感歎:“難怪都說這孩子是赫連部的太陽,确實有幾分本事。”
丹隐這會子被瑤華拉着,跳上了演武台。
赫連珏在衆人簇擁中,一邊應承他們道喜,一邊尋找着丹隐的身影,瞧他果然來了,一把将他捉到身前。
瑤華也湊過來,送給赫連珏一隻獸皮水囊,上面有她親手繡的鳳凰。
她繡工不好,也不愛學,但為了哥哥也一針一針做出來了,隻為慶祝他赢下這場演武會。
赫連珏開心地親吻妹妹的額頭:“謝謝瑤華。”
一旁丹隐也撥開衣領,将自己一直貼身戴着的金絲項圈摘下來,送給赫連珏:“可保平安的東西,送給世子。”
因為是丹隐的貼身之物,就連赫連珏也隻見過幾次,他知道丹隐戴了很久,便問:“瞧你一直戴着,怎麼送我了?這是哪裡來的?”
“從前在市集上買的。”丹隐說了謊,此物是他阿娘留給他的,不貴重,但意義非凡,他怕赫連珏不肯收下,“我也拿不出别的,世子不要嫌棄。”
“怎麼會?”赫連珏低下頭去,示意丹隐親手為他戴上。
丹隐給他戴上以後,赫連珏與他相視一笑,微微俯下身,湊近他的耳邊:“你送什麼我都會喜歡,丹隐,我的侍衛長,我的明月。”
可周圍亂糟糟的,很是吵鬧,赫連珏最後一句話又說得太輕太輕,忽地被淹沒在一陣歡呼聲中,丹隐沒能聽到,忙問:“世子說什麼?”
赫連珏看他清澈天真的眼神,臉上都快紅透了,無論如何都說不出第二遍,又惱火丹隐最關鍵的一句竟沒聽到,氣得拿額頭往他腦門兒上輕輕一碰:“笨,聽不到算了!”
丹隐被這記頭槌撞得一頭霧水:“世子?”
正當熱鬧歡欣的時刻,從觀武台上傳來姬少衡的聲音:“大君,難得能看到這麼精彩的演武會,小王也想湊一回熱鬧,不知可有幸與世子切磋兩招?”
說是切磋,但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來,跟挑釁也沒什麼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