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擡起頭來對身邊人再說什麼時,詹姆斯的目光看向遠方,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店鋪上。他笑着對多琳說:“真抱歉,我可以去買點喝的東西嗎?剛才沒有點喝的,走了這麼一會兒,已經有點渴了。”
多琳看了一眼,那飲品店在不遠處。她想起來确實剛才确實什麼都沒有點,于是點了點頭。
“你需要點什麼嗎?我可以幫你買。”
“不用了,謝謝。”
“那請多琳稍微等待一下,我馬上就過來。”
“好的。”
她知道不久之後的自己要說什麼,就有些緊張。這種緊張讓多琳說話更為簡短、冷硬。面上的神色也更為清冷、淡漠。
她幾乎無意識地繃着自己的這張臉面對着詹姆斯,看見詹姆斯往那邊走過去,輕柔的燈光籠罩了詹姆斯,他高大的身影進入那溫暖明亮的室内去。
多琳那緊繃起來的神經,才忽然松懈了一下。她松了一口氣。這種莫名的緊張從剛才開始一直困擾着她。她打算等會兒無論怎麼樣,都要把事情說出來了。
她在這黑暗裡輕輕歎了一口氣。然而這時,多琳那敏銳的直覺讓她猛然轉頭往深黑的灌木深處看了一眼,她警惕的目光凝視着。
蓦地,她瞧見黑暗裡閃過一絲亮光,一道消音後如此沉悶的聲響穿梭了寂靜,多琳來不及反應,隻感覺自己的軀體上輕微一痛,瞬間她便有些無力,眼前也一陣陣發黑。她意識到,是麻醉槍。
她也根本來不及做什麼,忽然就倒了下去。在倒下去完全失去意識之前,她以為自己會砸在冰冷冷硬的地闆上,但她卻恍惚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
還有那撲面而來極為熟悉的氣息……可是她已經完全不能思考了,也無法想起來這種氣息來自誰……
思維變得緩慢、呼吸也變得平緩。周圍極為寂靜,沒有半點聲響。不知道所在的地方是哪裡,隻隐約覺得,寒涼之意從指尖蔓延上來,讓多琳的渾身都冷得幾乎要發抖。
可是現在的她根本就抖不了,她還是渾身無力,麻醉槍的效果還沒有散去,連睜開眼睛都費力。她意識已經稍微恢複清醒,隻能努力用耳朵去傾聽周圍的聲音。
即便如此,多琳還是什麼都聽不見。
周圍寂靜得像是什麼都沒有。她也嘗試着睜開眼睛,想要看看周圍的情況,可是這根本就無濟于事。太艱難了,仿佛眼皮有千萬斤重,根本就無法睜開。
她讓自己平靜下來,讓自己的心間不出現太過紛亂的慌張與惶恐,讓自己的呼吸繼續變得平緩沉重,仿佛自己還在沉睡。當她感覺自己的力氣恢複了一點,好像能夠稍微動一動指尖時,多琳忽然聽見了腳步聲。
有一扇門被打開了,兩個人緩緩走了進來。
“沒想到這麼快就把她抓住了。”
多琳聽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這個男人又說:“要直接對她下手嗎?”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遲疑,“可是她是警察。”
另外那個人輕笑了一聲。雖然隻是一聲輕笑,卻在多琳的耳朵裡如此明晰,甚至讓多琳覺得熟悉。隻是她現在的思維太慢了,她也沒有力氣去進行思考。
接着,她聽到那一道腳步聲接近過來。另外那個人停在了多琳的面前。
一隻溫暖的手輕柔地撫摸了多琳的面頰,指腹輕輕地摩挲着她的肌膚,像是一種溫柔、美好的愛撫。仿佛他觸摸的是自己的愛人。他現在什麼話都不說,隻是用手指輕柔地撫摸她的臉,順着臉頰上去,又去撫摸多琳的眉,随後是那筆挺的鼻梁,最後是那柔軟淡薄的嘴唇。
這樣的愛撫,讓多琳甚至覺得自己被這個陌生的男人猥亵了,她的心髒沉落下去。
在她開始努力轉動自己已經遲緩的腦子進行思考時,她感覺到了那個男人俯下身來,他們的呼吸近乎相融。他的呼吸噴灑在多琳的面頰上,這種感覺像是要接吻。但或許隻是想要認真地觀察多琳而已。
于是那種有點熟悉的、但是又暫時想不起來的氣息,将多琳籠罩起來。很快,這個人稍微離去了,他直起身子,沒有做什麼。隻是将什麼東西放在了多琳的身上。
這東西并不沉重,她感覺到有什麼柔軟的東西抵觸在她的下颌,這東西還散發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快,多琳就辨認出來,這東西是玫瑰花。是玫瑰花的香氣一直在萦繞。
她聽到他的腳步聲又朝門口的方向走去。另外那個人也感覺到疑惑,他說道:“什麼都不做嗎?”
可是他什麼也沒有回答。自從進來之後,他除了一開始發出一聲輕笑,什麼話語都沒有說。将一捧鮮花放在她的身上,又就這樣離去。他一走,另外那個男人也跟着走。
門被關了起來。整個室内又陷入一片寂靜。那種包裹多琳的空寂與冷清再一次侵襲過來,此時的多琳不得不努力睜開眼了。
她使用最大的努力,緩緩将眼睛睜開。好像此時身體裡的麻醉成分總算消散了一點。多琳睜開眼睛時,最先感受到的挂在她眼前那明亮刺目的燈光,這讓她又重新閉上了眼适應光線。
不久之後,多琳再一次睜開眼睛,眼前總算沒有了那種眩目的光暈,也讓她成功看清了周圍的情況。一間空曠、冷清的屋子。
窗戶的位置被人死死拉着窗簾,讓人無法看清外面的景色。隻是多琳努力看了看周圍的陳設,就已經覺察到有點眼熟,也有點不對勁。遲鈍的腦子讓她的思維凝滞了一下,半晌她才想起來這種熟悉感是什麼。
這不就是之前那間放着解剖台的、兇手處理屍體的小屋。
那麼她所躺着的這個冰冷的地界,就是解剖台了。
她微微閉上了眼睛。努力去理清自己的思緒。她不太明白,明明那個小屋一直都有人守候,他們又是怎麼把她運進來的。還有那個男人熟悉的聲音與氣息,又到底是誰。到現在她依舊全身無力,看來這個家夥用了很多的藥劑,讓她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甚至她在閉上眼睛的這個瞬間,又開始産生眩暈感。
那壓在她身上的玫瑰花,也給了她一些無言的沉重感。
她想起死者心口裡塞滿的玫瑰——這讓她認為,自己就是下一個受害者。他們會将她的心髒掏出來,在這個心口的空洞裡,塞滿了玫瑰花。
她忽然又意識到。如果真的是那個兇手,那麼抓捕自己的那個人或許就是那位被所有犯人們稱之為“教授”的人。他用如此卑劣的方式把她抓起來,難道現在就要讓她死亡嗎?
——她實在弄不懂這位教授的心思。她實在太累了,連動手指都做不到。她希望時間變得更慢一些,讓她能夠盡快恢複自己的體力。然而這時,她又聽見聲音。
門再一次被打開了,這次隻有一道腳步聲接近過來。
他徑直朝多琳所在的位置走過來,停在了多琳的身邊。
無論怎麼樣——多琳想,無論怎麼樣也要把眼睛睜開。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眩目的燈光,讓她的眼睛稍微刺痛,可是她根本就不舍得再一次閉上眼睛。視野裡頓時出現這刺眼的白光,讓視線模糊不清,什麼都看不見。
有一隻溫暖的手覆蓋上多琳的眼睛,幫助她适應光線。多琳又嗅聞到這種熟悉的氣息了,在這個瞬間,一個名字在她的心中浮泛,當這隻手慢慢撤離時,多琳心裡的名字與眼前這個人的面顔重合在一起。
詹姆斯·莫裡亞蒂輕聲對她說:“日安,多琳·弗勞爾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