祾歌低笑了一聲:“而且,那些曾經的寒門貴子,也已經成家立業,已經被養肥了。”
蘇戎墨愣愣地看着他。
“這就是兼并……不過是一種不太明顯的兼并而已。”祾歌淡淡地說。
一時間,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隻有樹葉被吹得“簌簌”作響。
“我要你去查……”祾歌放下筷子,神色忽得嚴肅了下來,“去查咱們身邊,到底是什麼人走漏的消息。這幾天的雜事,讓華章頂上也不是不行。”
蘇戎墨一聽,立刻坐直了。
“他們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想要抓我,也不可能無中生有知道我的行蹤。那麼,究竟是誰走漏了消息呢?”
蘇戎墨試探地問:“會不會是驿站的驿卒?”
“很難說。”祾歌搖頭,“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們設了這麼大的局,如果消息不能傳進我的耳朵裡,那麼一切都是枉然。所以把消息傳遞過來的人,一定是他們的人。你着重去查消息來源,不過記住,不要打草驚蛇。”
蘇戎墨應了,正準備起身,忽然聽祾歌道:“不要隻把視線放在貼身的這幾個人裡。他們既然不知道我從不吃冰,而且前天并未用過冷飲,又隻喝熱水,那就很可能不是貼身伺候的人,或者隻是透露了一點點行蹤。”
蘇戎墨明顯沉默了一下。
他和别的小厮不太一樣,有些小厮就隻是小厮,而他,卻是從小被訓練出來的死士。可以說,這次帶出京的人,大都是對燕王府死心塌地的心腹。如果真的被人滲透……
蘇戎墨打了個寒顫。
祾歌心裡也在反複猶豫。
他生而不凡,甚至有人認為他是最适合那個位置的人。那麼在武氏步步緊逼的前提下,有些人蠢蠢欲動,也就可以理解了。
說實話,他不是沒有對那個位置動過心,但是他手中一無世家支撐,二無軍隊支持,就算是坐上那個位置,他也隻是個傀儡,甚至是個被禅位的中間跳闆,還不如做一個逍遙親王來得自在。
他并不想攪和進宗室和太後的奪權。不管是誰,先發動戰争的,都是亂臣賊子。
祾歌是經曆過越王之亂的人。
當時越王勾結韓王李元嘉、魯王李靈夔、霍王李元軌及元嘉子黃國公李撰、紀王李慎、李靈夔子範陽王李藹、李元軌子江都王李緒并貞長子博州刺史琅邪王李沖等,打着匡扶社稷的旗号,在豫州起兵。他那時候才剛剛十三歲,奉旨出任為平叛大元帥,實際上就是挂個名而已。
軍營裡小孩子稀罕,位高權重的漂亮小孩子更是稀罕,一群大小夥子争着逗他、陪他瘋玩,把私藏的零嘴拿來給他吃,火頭軍還時不時給他加幾個小點心。祾歌玩得開心極了,直到一場大戰打下來,一個個熟悉的營帳,都空了。
當時,他看着一個個空營帳,心裡說不上來的疼。
戰後,皇帝将這些人賜姓為“虺”,意為傳說中的毒蛇,并将其流放嶺南。柳季卿的本名原本叫做李梁,就是在那次之後改做了虺梁,又化名柳季卿。
祾歌猜測他們是為了打着他的旗号,再來一次越王之亂——不,到時候史書上就要記載燕王之亂了。
這些人打得真是一手好算盤,抛出來的馬前卒是武三思的親眷。到時候,如果他們成功了,自然皆大歡喜;如果他們不成功,也能借太後的手打擊武氏——太後和武氏可并不是一條心!不然她怎麼會殺死自己的親兄弟、并将其後人改姓為“蝮”,流放嶺南?
祾歌下定了決心,不打算再管本地的事情,加快腳程,直奔洛陽。
不遠處的山崗上,一個黑衣女子望着遠去的燕王一行,臉上露出了極為冷漠的笑容。
既然燕王不肯乖乖配合,那就别怪她手段過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