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轉涼,但對于每日練功的少年來說,一件單衣,也就足夠了。
天還不亮,洛陽積善坊燕王府練功場上,祾歌下了馬,手持馬槊,低着頭不敢看他的槍術師父。
中年人名喚羅揚,是幽州羅藝之後,他現在教授祾歌的也是大名鼎鼎的羅家槍。方才被批評的那一式,就是傳說中的回馬槍。燕王府對他們有救命之恩,故而羅揚提出以教授槍法為報。
他生的是五大三粗,看起來格外雄壯有力。他此時也正手持馬槊,嚴厲地批評祾歌:“這幾天是不是沒有練功?你看看你方才出的那一槍!”
祾歌動了動嘴,沒有接話。他最近練功确實沒有以前勤奮了。就說在雲夢澤那幾天,他根本就沒有早起練功。這不,剛一回來,他就被檢閱了出來。羅揚越說越氣,抓起他身邊的少年就是劈頭蓋臉地一頓打。
不能揍燕王,還不能揍身為陪練的自己兒子嗎?
羅武耀被他打得抱頭鼠竄,看得祾歌連忙上去勸解:“師父!師父!我一定好好練功!你别打師兄了!”
羅揚冷哼了一聲,這才收了手。
時人崇尚棍棒教育,基本上沒有幾個人是沒挨過打的。祾歌剛開始練功的時候,也是稍稍有什麼錯處,藤條“嗖嗖”地就打上來了。先帝親自發話,不用在意他的王爵,該打就得打,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内,他看見他的王傅、各位師父,都感覺手掌心和大腿一陣陣犯疼。
羅揚挽了個槍花,翻身上馬。祾歌見狀,也跟着上了馬。天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祾歌用手擋了一下晨光,聽到羅揚道:“功課檢驗完畢,我們今天學奪槊。”
他舉起馬槊,道:“奪槊,顧名思義,是在戰場上,奪下敵人向你刺來的馬槍和馬槊。”
“當對手使盡全力,一□□出時,他手持槊的位置必然是馬槊的後部。倘若你避開他的全力一刺,對方必然招式用老,反而來不及收回。”
說到這裡,羅揚做出了個前賜的姿勢,讓祾歌看他的手持之處。祾歌探着頭,看到他的手大概握在馬槊的後三分之一處,于是連連點頭。
羅揚收回馬槊,舉起左手,指着腋窩道:“此時,你需要用腋下,夾住馬槊的骹部或骹部以下,另一隻手向前去抓中段,配合腰,向外猛拔。此時你手中所持的長度遠超過對手,因為對手很可能用盡全力,也無法将馬槊奪回,反而會被你的力道帶着墜下馬去。”
“這其中,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抓住擊空的那一刹那,隻有抓住那個時機,才有可能真正将馬槊奪下來,明白嗎?”
羅揚喘了口氣,說道:“現在朝我刺出一槍來,我來演示一下。”
祾歌挽了個槍花,策馬上前,一□□了出去,卻被羅揚輕松奪下。兩人反複演示了十多遍,每次祾歌都乖乖松了手。
羅揚收了槍,喘息道:“現在我們休息一刻鐘,你好好想想該什麼時候出手、什麼時候發力。”
蘇戎墨在旁邊豎起一隻沙漏,開始計時。
祾歌翻身下了馬,解了兜鍪。他頭發已經濕透了,汗水順着臉往下流。蘇戎墨遞了一塊熱帕子過來,祾歌簡單擦了汗,握着馬槊繼續找感覺。
昔年,盧國公程知節,即坊間大名鼎鼎的程咬金,善使馬槊,曾與巢刺王元吉較量。巢王不信程公力能奪槊,但在切磋中,巢王反而被程公連奪十多次武器,于是深深恨上了程公。據羅揚交待,他所教授的奪槊之法就是來自程公。
一刻鐘的時間轉瞬即逝。祾歌上馬的時候,聽到隐隐的報曉鼓聲。他扭頭往則天門方向看了一眼,現在已經是五更二點了!他握緊了馬缰繩,聽着耳邊各坊的鼓聲次第響起。
就在本坊的報曉鼓敲響的時候,祾歌帶上了兜鍪。
鼓聲越發激昂的時候,羅揚挽了個槍花,用盡全身力氣刺了過來。祾歌全神貫注地盯着他,就在槍尖快要刺來時,扭身一躲。槍尖擦着鐵甲劃過,帶起一聲金鐵碰撞聲。
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