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戎墨壓低聲音道:“已經出了河北道。”
祾歌低聲一笑:“腳程夠快的。你的傷呢?還疼嗎?”
蘇戎墨笑道:“隻是皮外傷,就是最近禁酒,屬下都快饞瘋了。”
祾歌聞言,睜開眼瞪了他一眼:“舊傷未愈,給我消停點。”
蘇戎墨嘻嘻哈哈不以為意。他就多吃幾杯水酒而已,又有什麼要緊的?
祾歌又閉上眼睛:“既然沒事,就去給我取紙筆來,我要給祖母寫折子。”
作為皇帝的親嫡長孫,他有權力讓公文直達天聽,而不必通過政事堂。元行沖可以将這件事按照炸營彙報,他作為黜陟使、欽差,必須一五一十将謀反案說清楚。除了燕筠青,他的衛隊中勢必還有女皇的眼線,所以他隻帶了死士,一路避開衛隊私下調查,防得就是女皇大開殺戒。
此外,他還得讓自己的說法和王孝傑的公文相吻合,所以他才将蘇戎墨派去和王孝傑接洽,僞裝衛士偷偷去見柳季卿,務求能瞞過王孝傑。
女皇知道也不要緊。
因為他一直在貫徹女皇的意志,沒做過一件不利于女皇的事,一件都沒有。
有些事不拿到秤上隻重四兩,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就如同他私放李唐舊部。這件事捅出來,女皇為了立威,這批人将不得不死。可是許多人不願入新朝為官,願意的人也大部分都認為女皇隻是代替先帝行使權力。
這批人的人頭今天落地,明天全國就會湧出一大批為了自保而謀反的官員。
對于女皇、對于下面官吏、對于百姓來說,這都是雙輸的局面。
這些人參與謀反,本來就該死,但不是現在,也不在此地。還是那句話,新朝初立,人心惶惶,這時候不宜有大變動,無論哪一方。
祾歌歎了口氣。
好煩,過幾天巡視河北道别的州縣,還是抓幾個貪官污吏,殺頭抄家補充一下國庫吧。
他可以在密函上找女皇要幾個銅匦中檢舉河北道官員貪污受賄的密折,然後按圖索骥。最近國庫不豐,早就該處理一批不太聽話的人,以儆效尤了。
蘇戎墨看着他欲言又止。
女皇喜歡貓,所以就把小殿下養成了貓一樣的性格,閑着沒事就盯住鳥雀兔鼠舔爪子,看他們垂死掙紮又無能為力的樣子暗自得意,然後在一邊甩尾巴。
他已經開始替河北道所有人的官帽提心吊膽了。
這位小貴人,可真是夠兇的。
他無奈地說:“主子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的手臂會不會落下舊病吧。要是真的以後,本朝殘疾皇子是沒有……”
本朝沒有殘疾親王繼位的先例,太宗皇帝的次子濮王李泰,就因為生病不良于行,因而自暴自棄,這才準備起兵謀反。
祾歌一驚,直接坐了起來。
不行,他絕對不能落下殘疾。
“燕筠青怎麼說?”
“回主子,燕禦正說,骨頭長好應該是沒問題的,唯一的問題就是手指活動不便。若是主子擔心,可以請一位針灸大家,有通過針灸恢複的先例。”
祾歌陰着臉,低頭思忖起來。
“再寫一封信,”他說,“告訴祖母,我的右手需要請人來針灸,問她能不能把老師派來。”
狄仁傑擅長針灸,在他已知的醫師裡面幾乎是本朝針灸第一人。有傳聞說狄仁傑曾為人針灸,手起針落,患者臉上的瘤子就這麼脫落下來。這個故事雖然是傳言,但是狄仁傑确實是醫術精湛。他不知道狄仁傑做過什麼,但是先帝和女皇都這麼說,并且叮囑祾歌如果可以,一定要把狄仁傑的針灸學回來。
更何況,他也确實有話想跟狄仁傑講講。
他想狄仁傑了。
祾歌喟然長歎,這才吩咐道:“還有一件事,如果燕筠青病愈,請她過來吃杯茶吧。”
他的眼睛眯了起來,露出危險的精光:“如果沒有病愈,你看着辦,今天下午我就要見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