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把氣球放在水中,不管他怎麼撥弄氣球,氣球紮起來那個口子都會因為比别的地方重,永遠落在最下面呀!上下不對稱,那這樣琢磨還有什麼意思?
小祾歌因此又發了一通脾氣,沒有“很咕噜的啾啾”,李治喚他去浴殿召對,他就扭着身子不肯去。李治倒是覺得有趣,于是命工部給他雕琢了一隻木球,他可以雙手捧着往水裡丢,又上了漆,讓木球不至于被泡爛,以至于浮出木刺紮到他的小手。
得了稱心如意的玩具,祾歌終于消停了。
他整天抱着他的“咕噜啾啾”,從本枝殿跑到浴堂殿,再從浴堂殿跑回去,既不要步辇,也不要人抱。到了浴堂殿呢,他就把“咕噜啾啾”變着法地往水裡丢,再看木球怎麼被彈起來。
直直地丢下去——這種就不能叫丢了,隻要是丢,必定會有方向,所以他就把這個改做雙手伸直捧住“咕噜啾啾”而後松手——“咕噜啾啾”直直落入水中,也就不會亂往四周飄,隻在原地随水波紋浮動。
若是随便帶個方向丢,又或者輕輕推動靜止在水面上的“咕噜啾啾”,“咕噜啾啾”則會飄出一段距離後,再度靜置下來。
為什麼呢?“咕噜啾啾”跑不動了嗎?
祾歌就試着一點點把“咕噜啾啾”旁邊的東西剝離開來。如果把“咕噜啾啾”放在水面上,“咕噜啾啾”下面是水,上面是空氣,沒有人碰水,也沒有人推動,“咕噜啾啾”就會安安靜靜躺在水面上。
但是如果下面沒了水呢,“咕噜啾啾”就會“噗通”一下子掉進水中,濺起來好大的水花。
所以,是水在推“咕噜啾啾”。
他又趴在水面上,換着角度去看水面。
“咕噜啾啾”腳泡在水裡,腦袋和身子露在外面——其實木球哪來的頭腳,他隻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用人話來形容上下,所以就比着人來解釋球。“咕噜啾啾”左邊是水,左邊的水往右邊推;右邊是水,右邊的水往左邊推。所以左邊推球和右邊推球抵消,“咕噜啾啾”就能停着,既不往左也不往右。所以前邊和後邊抵消,左前和右後抵消……這樣抵消到了最後,就是最下面那一點水沒有辦法抵消。
不!不隻是最下面!
不能用一個個圓來看,要用球來看,所以左下的水對應右上的氣,右下的水對應左上的氣,左右抵掉了,水往上推——那麼,誰在把“咕噜啾啾”拉下來,讓“咕噜啾啾”停在水面上呢?
是氣嗎?
可是這樣的話,為什麼“咕噜啾啾”不能飄在半空中呢?
——為什麼,所有的東西都會往地上落呢?
他始終想不明白這件事,最後隻好草草定論:反正水就是會把東西往上推!
得了這個新發現,他就開開心心地去跟李治武媚娘炫耀。但是二聖對這件事并不感興趣,他“叽裡呱啦”連比帶劃說了半天,就隻得到一個“哦”。
放在普通孩子身上,一定會感到委屈。但是祾歌是失魂症孩子,他隻是想說,不在乎别人想不想聽。所以他說完之後,就把這件事抛諸腦後,快快樂樂到别處去了。
他選擇的下一個玩伴是太平公主李令月。
彼時李令月已在備嫁,她不需要繡嫁衣,就閑來無事調制香膏。祾歌走進她閨房時,她正在書房内擺弄琳琅滿目的香料。見小侄子過來,她笑着叫祾歌過去,聞一聞她的新香膏好不好聞。
祾歌爬上她的膝蓋,抓着她的戥子玩。
戥子其實就是小秤,以兩為最大單位,用來稱量貴重物品,例如金銀锞子、藥品香料。戥子很小,連帶着盒子也不過成人一隻手長。
李令月見他有模有樣地學着用戥子,不由得覺得有趣,遂起了興趣,教他調香。但是他對分辨香料還不感興趣,反而對用香料砸戥子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秤盤會被沉香砸得下沉啊!
他連着砸壞了李令月宮中所有的戥子,惹得李令月哭笑不得。小家夥噘着嘴,覺得這個不能怪他。
戥子隻能按兩稱,是戥子太小了呀。
好好好,小祖宗覺得戥子太小,就給他找一把大點的秤來玩。小祾歌學着稱了一兩,又學着稱了一斤,又覺得無聊,幹脆拿着秤杆挖沙子去了。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是因為他們的想法和正常人完全不同。
一般的孩子拿到了一根木棍,大概會想着要在沙子裡挖一個大坑,或者掏出一個大洞。但祾歌不這麼想。他盯着秤杆、秤砣和秤盤,小腦瓜開始亂轉。
沙子從高處落下來,會沖擊到秤盤下墜。那麼假設這個時候時間定格,若想保持秤杆平穩,那麼秤砣勢必要向後移。也就是說這個時候秤杆上面的讀出重量是比沙子重的。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從一定的高度往下面扔沙子,沙子全部砸在秤盤上,那麼假設秤杆一直是穩的,隻是秤砣會自動挪動。那麼剛好稱到一斤的時候立刻不再倒沙子,由于沙子砸下來,秤盤下墜,裡面的沙子是少于一斤的;但這時候半空中還有沒落下來的沙子;等到所有沙子徹底穩定之後,秤盤裡會有多少沙子呢?
是比一斤多,還是剛剛好,又或者是比一斤要少呢?
還沒等他思考明白,他就被攔腰抱起,拍拍身上的浮灰,帶回宮中更衣了。
郭瑜到了,他該進學讀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