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打架已經不重要了。
草原上開着不知名的小花,星星點點的。天低得好像一伸手就能浸進去。天上飛過一隻老鷹,高高地盤旋在他們頭頂,忽然俯沖下來。
再次飛起時,那隻鷹腳下抓着一隻兔子。
“難得有機會出來走走。”祾歌說。
王無擇的情緒也緩和下來。他二人信馬由缰,在草原上漫步。
“西域美景可比京中漂亮多了。比起草原,神都有點逼仄。”王無擇陶醉了吸了一口氣,鼻腔中都是青草香和花香。
祾歌也深深地吸了口氣。
清新的味道讓他精神為之一松,他閉上眼睛,試圖分辨都有什麼花的香味。
“山丹……馬蘭……芍藥……”他猛地睜開眼睛,“有血腥味。”
“有人在打獵吧,這裡兔子野羊應該不少。”王無擇說。
祾歌卻皺起眉頭。
他有一種不安的預感。
“那就去看看,去上風口。”王無擇說着,吮了一下手指豎起來。
“你怎麼知道哪裡是上風口。”祾歌問。
王無擇搖搖手指:“打濕,涼的那面就是。”
兩人不再說話,不約而同地拿起弓箭,向着上風口走去。
前面是一片小山坡,坡上有樹林,也隻是寥寥幾棵樹。血腥味開始變得濃郁,祾歌和王無擇對視一眼,更加放輕了腳步。
這個味道不正常。
他們遠遠聽到馬嘶聲,神情越發嚴肅。有馬,就說明有人。現在是夏天,又是白天,狼群一般不會攻擊人。所以對面是什麼人?突厥人、吐蕃人還是強盜?
不管是誰,都不是現在的他二人能對付的。這麼濃郁的血腥味,死者必定不止一兩個,那麼另一方的人數,就讓人不得不掂量一下了。
退,立刻退走!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狗叫聲。腳下的土地傳來細微的顫動。
有人追來了!
祾歌二人毫不猶豫往回跑。遠處傳來幾聲吆喝,狗叫聲越來越大。好在兩人離馬并不遠,可是才剛翻身上馬,祾歌忽然後背一涼,連忙附身。
就在這時,一支箭擦着他的發冠飛了過去,“叮”的一聲,将他的發冠打落在地。
祾歌回身,箭矢離弦,正中最前方騎兵的咽喉。
那人跌下馬去,身後馬匹猝不及防被絆倒,馬失前蹄,帶着馬背上的人一起摔下馬去。
就在這時,右側忽然飛來一支箭,沒入馬身上。那匹馬再也奔跑不能,将馬背上的騎手摔下馬來。那人仰面朝天摔在地上,身體扭曲,眼見是摔斷脊柱,活不了了。
祾歌這是才看清來人的裝束。
那些人身披皮甲,氈裘赭面,頭發結成小辮,飾以珠貝,雖然隻露出雙眼,但是能在他們眼中看出兇殘的殺意。
是吐蕃人!
看起來是一隊斥候。
這種人善射,但是不擅長正面攻殺。
就在這時,身後的追兵叽裡呱啦說了些什麼,忽然止步不追了。
祾歌握緊弓箭,絲毫不敢放松。
眼見敵人已經要看不見了,兩人慢慢放緩速度。
就在這時,王無擇忽然叫住他:“濟川,咱們去抓幾個舌頭來吧?”
抓舌頭,就是抓個人問問情報。
祾歌皺眉:“萬一是陷阱怎麼辦?”
“吐蕃跟咱們一樣,都是十人一隊,要是他們兵馬充足,肯定會派一隊斥候出來追擊,因為他們當時并不知道有幾個人。現在隻來了六個人,說明他們确實沒人手可用了。剛才咱倆隻殺了三個人,對方就不再追擊,隻怕是臨時征召的牧民。他們沒有必須要殺咱們的狠勁兒的。怎麼樣,抓不抓?”
祾歌沉吟片刻,點了頭。
那隊吐蕃騎兵在一片扁桃林歇了腳。
扁桃樹是長葉子,并不像是松樹那樣針狀葉子。所以有扁桃樹生長的地方必定是水源豐富的地方。吐蕃騎兵分出兩個人來警戒,其餘幾人便紛紛取水、休息。
這是一隊斥候。原本十個人的小隊現在隻剩下了六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傷員。低迷的情緒在他們中間彌漫。
“馬上就能回去了。回家之後我們還能繼續放我們的牛羊。”他們相互安慰。
就在這時,空中傳來了箭矢破風的聲音。一隻燃燒着的箭矢忽然從天而降,落在他們身邊的扁桃林裡。
扁桃樹一下子燃燒起來。
他們不知道,扁桃樹其實是一種含油量非常高的樹木。西北的很多樹都很容易引發火災,就是因為樹木中的油分含量太高。扁桃樹上的油粘在他們身上,熊熊燃燒起來。這樣的火勢,哪怕他們撲入水中也無濟于事。
騎兵們尖叫着四處逃逸。可他們剛跑出這一小片樹林,就被不知從何處襲來的箭矢釘穿了身體。
祾歌放下弓箭,冷漠地看着他們。
“放火燒他們,會不會引起大火?”王無擇問。
“如果你辨認的不錯,這裡含油比較高的隻有扁桃林,沒有沙棘或者是胡楊那些别的樹木花草,那就不會燒起來。”祾歌說。
“可我們這樣要怎麼抓舌頭?”王無擇問。
祾歌沒有回答他。他盯着遠處的樹林,看到有人艱難地爬了出來,露出冷漠的笑容。
“他們已經燒的走不動了。可以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