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祾歌歎了口氣,“等你有字了我再改口吧,不急在這一天兩天。”
王無擇沉默良久,才道:“行吧行吧。我再去催催老頭子。”
祾歌停下腳步,盯着他看。
“好利落。”他說。
王無擇一下子沒聽懂:“啊?”
蘇戎墨輕咳一聲掩飾尴尬:“說了你不要生氣,我家公子的意思是你以前讓他比較煩。他不喜歡總被人比身高。”
王無擇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衣袖:“這就是你一直躲我的原因?”
祾歌沒接話,隻是說:“走了,遲到了。”
他是真覺得王無擇有點吵,尤其說他不夠高的時候。
王無擇追了上來,嬉皮笑臉:“你多墊兩層鞋墊不就好了。”
祾歌額角爆出一根青筋。
他轉過身,一個過肩摔,把王無擇扔在了地上。
王孝傑早就在中軍帳中等候他們了。
他挑剔地看了一眼三個少年,淡淡地說:“不算遲到。”
幾人相互行禮,王孝傑一揚手,副将便送上來幾份口供。
“看看吧,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說。”
祾歌翻開口供,那是昨晚的吐蕃人的口供。
今年吐蕃遭了暴雨,牛羊成群淹死又發瘟疫,為了保命才出此下策。
王無擇一聽,就嗤笑道:“這也太假了,發了瘟疫,但卻又能力組織起輕騎兵,甚至十人一隊相互照應,當我們都是傻子嗎?”
“如果真有瘟疫,那咱們得想想怎麼放瘟疫。”祾歌說,“吐蕃以遊牧為生,居無定所,可我們卻是聚族而居,人員要密集得多。如果疫病被帶過來,就是一場災難。”
“假設發生了疫病,十室九空,會怎麼樣?”王孝傑發問。
王無擇拔出佩劍,指着輿圖說:“我們現在在涼州、雍州一帶,這裡作為河西走廊,疆域狹長,南接吐蕃,北鄰突厥,如果讓他們切斷了河西走廊,那麼西州都護府也會像吐火羅等地一樣,變成飛地,進而被慢慢蠶食。”
“但這些都隻是我們的推測,做不得數。”祾歌反駁,“而且吐蕃為什麼要北上,而不是東進呢,西州不都是沙漠嗎?”
王孝傑和王無擇父子同時一靜。未幾,王孝傑一聲冷哼,王無擇卻笑了起來。
祾歌一頭霧水:“我說錯話了?”
“我在笑你也有不知道的事。”王無擇促狹地說,“那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吧,西州是三山夾兩盆的地勢,而吐蕃是群山環繞的高原,終年凍土不化。西州好歹還能用雪山融化的雪水種瓜果米面,吐蕃能長出來的莊稼隻有青稞。因此,對于吐蕃而言,本來就是盆地,易守難攻,而且地勢較低,比凍土可好太多了。”
王孝傑邊聽邊點頭。
祾歌瞥了王無擇一眼。
雖然王孝傑天天對着王無擇喊打喊殺,但是王無擇在王孝傑面前放松而且自信,和他在女皇身邊緊繃繃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他略一感慨,又把注意力放到王孝傑身上。
從剛才開始,他就有種奇怪的感覺。
王孝傑太放松了。
他定定地看着王孝傑,忽然問道:“事情已經解決了,對嗎?”
王孝傑有些意外:“誰告訴你的?”
“分析。”祾歌說,“你的表情像是在看小孩子打鬧。”
王無擇大驚:“解決了?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王孝傑端坐上首,巍然不動,“我昨晚已經派斥候前去查探,吐蕃臨近地區并無瘟疫,那個探子在撒謊。吐蕃人有觊觎之意,此事也已經告知駐守本地的左武衛大将軍阿史那忠節。”
說到這裡,他笑了起來,大掌拍着祾歌的背,贊許道:“可以啊,小子,夠敏銳,是個當将軍的苗子。”
祾歌擡眼看王孝傑:“大将軍居然也會誇在下,真是受寵若驚。”
王孝傑被他一噎,皺了皺眉頭,卻隻是一笑而過,沒跟他一般見識:“這次叫你們來,隻是考驗一下你們有沒有學我本事的資格。現在看來,頭腦倒是尚可,身手還不得而知。”
“一軍主将,必須骁勇善戰。今天下午,我會考校你們的騎射和兵擊,若是通不過,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祾歌自信滿滿。
他在奉宸衛的考核中,從來都是拿甲上的。
同樣自信的還有王無擇,他放出話來,說他父親已經上了年紀,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然後就被王孝傑一槍挑下馬,他甚至沒在王孝傑手中走過十招。
祾歌稍好一點,他在王孝傑手底下來來回回走出好幾個回合,明面上看上去似乎比王無擇要強上不少,隻有他自己知道,王孝傑隻是優哉遊哉地調戲他玩,好幾次甚至在給他喂招。當他要用出自己引以為傲的奪槊時,還沒近王孝傑的身,就總會被一槍打歪馬槊。
王孝傑隻是想看看他能用出什麼招式而已。
王孝傑到底還是給他留了面子,沒把他掃得滾到地上。
至于蘇戎墨,他直接一招被王孝傑打下馬去了。不過沒人苛責他,他畢竟是個文人。
唯一讓祾歌覺得找回點面子的是弓馬,他十發十中,次次正中靶心。王無擇比王孝傑強些,但是也不如祾歌。
王孝傑再次露出了贊許的笑容:“不錯,再接再厲。”
他轉頭就給了王無擇一腳:“看看人家看看你!”
王無擇立刻嚷嚷起來:“人家是太宗皇帝的後人,太宗皇帝是神箭手,我是你的種,你不擅長的東西我憑什麼擅長。你好意思說我,看看人家的祖宗再看看你!”
他又被王孝傑踹了一腳。
王孝傑抓起祾歌的手給他看:“睜大眼睛自己看,人家的手練弓馬練到手指變形,哪像你一樣,一天天就知道玩!”
王無擇這下啞口無言了。
“弓馬夠用就行,”他強詞奪理,“反正我是做将軍,不是做弓手——你的弓馬不也不如人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