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止再次曬傷,他直接把手臉脖頸都纏了起來,結果就是每天渴得嗓子冒火。
他現在已經嗓子啞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王孝傑不知道從哪裡給他弄來幾瓶蜂蜜,滿臉嫌棄:“你怎麼這麼柔弱。”
祾歌翻了個白眼,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什麼叫他柔弱,安西苦寒之地,炎熱幹燥,他要是沒把臉蒙起來,現在鼻子裡都是沙,這是給人住的地方嗎?
六月中下旬,他們到了西州。
目前的西州大都督,姓唐,名璿,字休璟,晉昌酒泉人,父祖官至縣令、郡丞,是比狄仁傑出身稍低的寒門。
西州城外,旌旗飄揚,甲胄連天。西州各府兵列隊于城下;騎兵、步兵各歸旗門。大都督唐休璟身着公服立于大軍之首,旁邊站着個身着身着郡王服色的中年人。他們身後,是西州下轄的各級官吏。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雄渾的号角聲,右鷹揚衛大軍徐徐而來。其中,兩騎飛奔而出,至衆人面前停下,高聲唱道:“成紀縣公、安西都護府監察使周祾歌、右鷹揚衛大将軍王孝傑駕到!”
唐休璟及身邊的中年人翻身下馬,率身後官員雙膝跪倒:“下官交河郡王麹崇裕、西州都督唐休璟率西州僚屬、合城軍馬,恭迎監察使、大将軍!”
祾歌勒馬,走到二人面前下馬。王孝傑緊随其後。二人叩下頭去:“臣等恭請聖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身後衆人山呼萬歲。
祾歌雙手高拱過頭,向着東方行禮:“聖躬安!”
說完,他立刻俯身,攙扶起二人微笑道:“郡王請起,大都督請起。”
二人便謝道:“謝監察使、大将軍!”
祾歌又對其後官員将士揚手道:“諸位請起!”
衆人山呼:“謝監察使!”
祾歌微笑道:“大都督孤軍鎮守西州,居功甚偉,陛下聖意勞軍,某代為轉達:大都督辛苦了!”
唐休璟連忙辭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休璟勞陛下挂念,愧疚難當。謝陛下天恩,謝監察使!”
祾歌報以微笑。
唐休璟便趁機介紹:“這位便是交河郡王麹崇裕。”
幾人相互見禮,唐休璟趁機問道:“休璟見監察使聲音嘶啞,不知貴體安康否?”
祾歌苦笑:“怕是有些水土不服,不礙事。”
唐休璟仔細打量着祾歌,笑道:“行轅已經備好,請監察使和大将軍移駕。”
祾歌與王孝傑謝道:“有勞大都督。”
行轅内,唐休璟設宴為二人接風洗塵。
王孝傑帶上了蘇宏晖,祾歌帶上了蘇戎墨。
至于王無擇,他因為年紀小、官職低,暫時沒有列席,而是先行告退,去大将軍府見母親去了。
唐休璟見祾歌便笑:“一别經年,沒想到肅堂的孩子,如今都這麼大了。”
十二年前,唐休璟還隻是個戶曹,在營州任職。當時的營州都督周道務,就是祾歌的親外公,而唐休璟口中的肅堂,則是祾歌的嫡親舅舅周季重。
當年突厥還沒有叛唐,現在的突厥還是單于都督府。當時的突厥各部,在阿史那泥熟匐率領下,決意複國,并煽動奚族和契丹一起攻打營州。祾歌的外公周道務恰逢其會,派唐休璟率兵在獨護山大破突厥。因此,唐休璟轉任豐州司馬。
可以說,周道務是唐休璟的貴人,他對唐休璟有知遇之恩。
唐休璟端詳着祾歌,笑道:“監察使長得很像公主,比肅堂還像。”
交河郡王麹崇裕便打趣道:“大都督與監察使竟還有這樣一段淵源。”
王孝傑和他們熟悉,因此這樣也不算冷落。唐休璟笑着說:“公主是有福之人,肅堂與如今的皇長孫生母周皇後,乃是一對龍鳳子,而監察使,也同樣是龍鳳子——我記得監察使還有個雙生姊妹?”
祾歌一愣,不禁莞爾。
他容貌漂亮,小時候外公外婆便喜歡把他打扮成女孩子,所以當時營州那邊的人都以為他家又是一對龍鳳子,後來龍鳳胎一起被送到了京城。
但其實男孩是他,女孩也是他。
祾歌便避重就輕地說:“我确實是雙生。”
“周皇後的皇長孫也是雙生,可見公主的福澤,的确是極為深厚。”唐休璟便問,“皇長孫殿下可好?”
“表兄腠理違和,有勞大都督挂念。”祾歌斟酌着字眼,“他還交代我,若是見了大都督,代他問一聲好。”
說完這句話,祾歌覺得自己的嗓子火辣辣地疼,他忍不住有些想咳嗽,趕緊抓起水杯潤喉。
又寒暄幾輪,祾歌實在是撐不住,便讓蘇戎墨替他坐在這裡,自己以不勝酒力先離席了。盡管從頭到尾,他一滴酒都沒喝。
他和王孝傑住得很近。
這次來西域,他相當于是寄養在王孝傑家,因此按照禮數,他必須得去見見王夫人。堂外早有人候着,見他出門,立刻來接他去見王夫人。
王夫人自然不敢等着他去拜,剛一進正院,她就帶着王無擇迎了上來。這是個粗壯、黝黑的婦人,臉上隐約能看到王無擇的影子。王無擇的眼睛和她極像,但她卻有些不太美貌。
看樣子,就是個穿着華服的農婦。
祾歌規規矩矩地行了禮,自是告退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