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卷起一陣風沙。
蘇戎墨擡手擋住揚沙,等風沙稍止,才策馬繼續前行。
如今已是八月,砂礫冷得像冰。蘇戎墨拂去臉上的沙礫,似乎有些出神。
這幾日,城中關于他的謠言甚嚣塵上,甚至有人朝他砸爛羊骨。蘇戎墨也想躲在府中暫避風頭,可是祾歌手中實在缺人手,更缺能獨當一面的人。因此,蘇戎墨不得不調換到城外暫避風頭。
這幾日,他走得都是同一條路。沙漠中最怕迷路,蘇戎墨不敢托大,隻敢沿着别人指給他的路線走。
就在他打馬經過一處沙丘時,變故突生。
隻聽得一陣破風聲,一支飛箭突然從沙丘後射出,蘇戎墨急忙勒馬,險而又險地躲過這支箭。
沙丘後忽然躍出幾個黑衣人,皆手持利刃,圍成一圈向蘇戎墨包抄而來。蘇戎墨眼神一凝,立刻調轉馬頭,揚鞭催馬,沖破包圍圈的破綻,全速離去。
黑衣人見狀,也紛紛上馬追逐。
這群人弓馬精良,追着蘇戎墨不停放箭。蘇戎墨本就不善箭術,根本無法回擊,隻能狼狽逃竄。可就在這時,一支箭正中馬臀,這馬當即馬失前蹄,差點将蘇戎墨甩下馬背。
蘇戎墨順勢滾翻,卸去力道,發足狂奔。可是人怎麼能和馬相比,沒過多久,他就感覺到地面傳來的微微震動。
又有箭矢飛來,擦着蘇戎墨的手臂飛過。蘇戎墨無暇顧及,卻不料,剛轉過一片胡楊林,又看到一個冤家。
又是麴文瑪!
看到他,麴文瑪先是眼前一亮,緊接着臉色大變,翻身上馬,伸手朝他沖了過來:“快上馬!”
蘇戎墨這時候也顧不得許多,借力翻上馬背。隻聽麴文瑪一聲“坐穩了”,那馬立刻奔跑起來。
憑借着對地形的熟悉,麴文瑪左拐右拐,不知逃了多久,終于甩開了追兵。
她在一處溪流邊停下,得意道:“怎麼樣,我騎術厲害吧?”
蘇戎墨沒有回應,他歪歪斜斜地摔了下去。
蘇戎墨睡到第三天上才醒。
還沒睜開眼,他就覺得渾身無力,口渴至極。他低低地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他才發覺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握在手中,他動了動,想把手腕抽回來,卻聽到麴文瑪的聲音:“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熱熱的眼淚滴在他手腕上,蘇戎墨費力地睜開眼睛,發現麴文瑪眼睛腫得像桃子一般。
醫師湧進來,為他診脈、開藥。好一會兒,他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被箭矢上的毒素放倒了!
不過萬幸,傷口不深,他才能撿回一條命。
麴文瑪抹了把眼淚,關切地問:“你餓不餓?我讓人給你烤肉吃?”
蘇戎墨搖搖頭,收回手,強撐着坐起來:“我得趕緊回去……”
話沒說完,他又是一陣頭暈目眩。
麴文瑪用力把他按回去,生氣起來:“你受傷到現在這麼幾天了,你的公子都沒有親自來看看你,更何況你現在不舒服,起來做什麼?”
蘇戎墨一愣,難以置信地問:“什麼?”
麴文瑪氣鼓鼓地說:“我一直在你身邊,這幾天沒有别人來看你!我叫人去送了信,也沒人回應我!”
蘇戎墨蒼白的臉逐漸灰敗下去。
他嚅嗫了好幾下,才别過頭說:“我家公子不是那種人。”
看他這樣子,麴文瑪也有些于心不忍。她為蘇戎墨掖了掖被角,心疼地說:“現在外面天寒地凍,你就是起來了也出不去,還不如先把傷養好,然後再去問個清楚。”
蘇戎墨又歎了口氣。
他再度沉睡過去。
接下來的時間裡,他托麴家去向監察使府送了幾次信,可都沒有回應。就連麴家下人都開始議論紛紛:“周家是不是見蘇長史名聲壞了,就不想要他了?”
這話說得蘇戎墨越發沉默,每天隻是坐在窗邊發呆。
麴文瑪擔心得不行,就天天去看他,拍着胸脯跟他保證:“沒關系,你在我們家住多久都行。”
蘇戎墨勉強笑笑,又看向窗外。
麴文瑪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隻看到牆上蹲了一隻穿着大紅描金出鋒毛狐皮襖子的異瞳白貓,皮毛油光水滑的,立刻招手喚貓。貓卻謹慎地壓低身子,轉身沿着牆頭跑走了。
“這是誰家養的,這麼大一隻。”麴文瑪說着,在蘇戎墨身邊坐下,托腮道,“你說它會不會再來?會喜歡吃羊肉幹嗎?”
蘇戎墨回神,道:“貓一般不喜歡羊肉,牛肉、雞肉、魚肉倒是喜歡的多一點。”
麴文瑪拍着手笑道:“那我就去給它各準備一塊,看看它到底喜歡什麼。”
她跳起來,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背影活像隻羽毛亂飛的大鵝。
蘇戎墨有點忍不住想笑。
就在這時門外又傳來了麴文瑞的聲音:“不知蘇長史近日可還習慣。”
蘇戎墨扶着桌子站起身來,行禮道:“戎墨住得很好,多謝款待。”
麴文瑞扶住他,沒讓他拜下去:“你這樣就見外了,母親隻有小妹一個女兒,上次若不是蘇長史及時趕到,後果怕是不堪設想。既然如此,我以戎墨賢弟稱呼你,如何?”
蘇戎墨想了想,客客氣氣地問:“嗣郡王可曾有字?”
“我又何須那些!”麴文瑞笑道,“在這西洲,我麴家就是天,取了字,旁人也不敢用。”
蘇戎墨颔首:“這倒也是。”
作為皇長孫,祾歌的字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沒有對外公布,哪怕先帝在世的時候,就把他未來的字定了下來。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眼看蘇戎墨精神不濟,麴文瑞起身告辭:“貴府我再派人去問,賢弟好生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