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她在談判時分毫不讓的淩厲，以及三言兩語就能撥弄人心的手段，這讓他質疑自己過往對她的全部印象或許都是她精心設計的僞裝。

他又想起她對自己母親的态度，以及她過去十幾年的聖誕都不曾回家的事實。

這樣的人根本沒有心。

他不敢相信在過去的兩年中自己愛慕和信賴的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在這一刻覺得自己對于女孩的一切情感都仿佛是個笑話。

她不值得。

在女孩挂上電話後，他聽到自己用略帶沙啞的嗓音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Hmm？”女孩擡起頭，她聳了聳肩，“Well，你聽到了，照片是他們故意發給媒體的，他大概是瘋了…”

不等她說完，Michael打斷道，“不是，我是想問，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他直視着女孩的眼睛道，“你一直都知道他是同性戀？”

“當然，我們說的很清楚。”她笑着，開玩笑道，“除了他是同性戀，他真的是個很完美的伴侶，首先，他給了我非常大的空間。”說着，她笑出了聲。

“那你們為什麼在一起？”即便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他還是固執的選擇抛出問題，他想要聽女孩親口說出來。

她攤了攤手，用談天氣一般輕松的語氣解釋道，“皇室需要我的知名度和聲譽幫他洗清同性戀的謠言，”她在說到“謠言”一詞時彎曲兩指，作引号狀，“我父母喜歡他皇室的身份。”她頓了頓，“我有一筆交易需要他父親幫忙。”

說完，她聳了聳肩，神情明媚如初，“怎麼樣，是不是聽起來很完美的一場戀情。”

Michael原本好不容易強壓下的怒氣此刻被女孩的笑容和稀松平常的态度一股腦的重新挑起，他眯了眯眼睛，“是不是在你的眼裡一切都是可以用來明碼标價的交易？如果你的靈魂，感情都可以為了錢和地位出賣，你的底線還剩下什麼？”他搖着頭，似乎要把先前積累的所有委屈和憤怒一股腦的發洩出來，他想都不想的脫口而出道，“是不是任何人隻要給你足夠多的錢，你都可以和他睡覺？”

在男人的話音落下後，整個房間安靜的連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此刻壓抑的氣氛幾乎讓她喘不過氣，Michael不同于往日的态度也令她感到格外的陌生。

她突然有些跳脫的想，為什麼類似的局面一直不斷的在她的人生中上演，就好像有什麼無形的力量在不斷提醒她，她逃不出命運的掌控。

她的指尖深深陷在掌心裡，微微的刺痛感讓她恢複了些許的冷靜和清醒。她吸了一口氣，努力維持着微笑的樣子，卻條件反射一般用她防禦性的口吻開玩笑道，“好問題！可能得看人，太老的和太胖的我不行。”她笑着聳了聳肩，“要是你來問我的話…”她眨了眨眼，“我可以打個折。”

她在話音落下後的一瞬間就後悔了。

她不應該用這樣的态度說話，她提醒着自己，眼前的人不是她的母親。她不應該激化矛盾。

Michael愣了一瞬，倒吸了一口氣，仿佛不敢置信一般挑起了眉。女孩的話讓他突然想起他最難堪也是最不願意回憶的事情之一。

在他剛成年的時候，Joseph和他的兄弟們就把他和三個妓/女所在酒店的房間。他記得那些女人的觸碰以及露骨的話語，還有他兄弟們在房間外的調笑。他記得那時的他坐在床邊淚流滿面的讀着聖經，無比希望自己能消失在空氣中。

他脫口而出道，“那你跟那些街頭的妓/女有什麼區别？”

女孩也在同一時間開口，“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是在看到女孩在一瞬間血色全無的臉龐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在女孩的耳朵裡被理解成了最難聽的羞辱。

他沒有那個意思。

他從小成長在滿是Billie Jean和Dirty Diana的歌詞中描寫的骨肉皮的環境裡，甚至他對妓/女也沒有歧視。他可憐那些人為了生計不得不舍棄尊嚴。

他隻是憤怒于她可以為了利益沒有底線這件事，但是他沒有想要羞辱她。

他張了張嘴，卻半天沒能發出聲音。

女孩眼神裡的光亮在一點一點的熄滅，聲音帶着微不可聞的顫抖，“Michael，如果你收回剛剛的話，我可以當我什麼都沒聽到。”

他想要解釋他的意思被曲解了，他隻是在就事論事，于是他聽到自己用直白的語氣說道，“如果你沒有這麼做，我也不會這麼說。”

與此同時，女孩眼中最後的一抹亮光消失了。

此時，玻璃窗外的豔陽高照，将眼前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金光，仿若一場醒來就會忘記一切的春秋大夢。

她也無比希望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在一片窒息的沉默中，公寓的大門外突然傳來的砸門聲就像一道驚雷，撕裂了眼前的僵局。

緊接着，隻聽一道歇斯底裡的男聲從門縫中不真切的傳來，“Lilith Green，你他媽給我滾出來！”

女孩的表情在門外的咒罵聲中逐漸變得驚恐。

她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在男人反應過來之前将他半推進卧室。

“聽着Michael，”她雙手握住他的胳膊外側，玻璃珠一般的藍色眼眸緊盯着他，神情格外的嚴肅，“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她深吸了一口氣，“你待在這裡，千萬不要出來。”她閉了閉眼，“無論你聽到什麼，或者覺得情況多麼嚴重，都不要開這扇門。你能做到嗎？”她頓了頓，“相信我，如果你走出房門，事情會變得糟糕到脫離掌控。”

他黑棕色的眼睛帶着一絲不解，他抿着唇，沒有說話。

“就這一次，請你幫幫我，”她的聲音裡帶着祈求的意味，“你能不能向我承諾你不會主動打開這扇門？”

他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來的他從未見過恐懼和脆弱，一時間覺得好像此刻無論她讓他做什麼他都會答應。

他聽到自己開口答道，“Okay。”盡管他的好奇心不可能讓他對于在女孩身後緊閉的房門外的一切無動于衷。

他将門拉開了一條極小的縫，一條足夠狹窄到外面看不進來，裡面卻可以窺探出去的門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