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Michael嘴上說着毫無胃口,最後卻還是喝下了一整碗南瓜濃湯。
“廚藝一定是你尚未開發的天賦。”他用餐布擦了擦嘴,毫不吝啬的誇贊道,“别告訴Katherine,但是我覺得你做的比她的還要好喝。”說着,他站起身,拿起兩人的餐盤,就要向水池的方向走去。
“你太誇張了,那是你媽媽的配方!”她一邊笑着一邊制止他收拾餐盤的動作,“你放着我來就好。”
他避開她的手,娴熟的拉開水池下的洗碗機,緊接着,在看到裡面擺放的嶄新的使用說明後,他挑着眉,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将它取出,舉了起來,回身看着女孩驚歎道,“告訴我,你在這裡住多久了?你連說明書都沒從洗碗機裡取出來過?”
她攏了攏頭發,一邊四處尋找着頭繩,一邊理直氣壯的答道,“我告訴過你我從來不做飯。”
“…”他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就在注意到她明顯在找頭繩的動作後,轉而出聲提醒道,“你的床頭櫃第三層抽屜裡有頭繩。”他頓了頓,“我還看到了一管睫毛膏,如果你找不到它了。”
迎着女孩瞪大了的眼睛,他攤了攤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說,我知道這不是個好習慣,但是你很難在看到别人家的抽屜時不好奇裡面都有什麼。”
“…”她啼笑皆非的看着他,翻了翻眼睛,“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翻遍我的櫃子幫我找到了那管我以為已經丢了的睫毛膏…”說着,她搖了搖頭,擡腳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男人跟在她的身後走進卧室,“對了Lily,”他的視線落在柔軟的香槟色真絲床單上,格外認真的說道,“我想我不能再霸占你的卧室…今晚我去沙發上睡。這是你家,而且我是個男人。”
她停住腳步,皺着眉回身看向他,“你在說什麼?你在生病,而且沙發的長度對于我的身高正好,對于你又會太短。而且睡沙發對我而言根本不是問題。”
“Nooo,”他固執的搖了搖頭,“将你從你的卧室趕走會讓我非常過意不去。我去睡客廳的地闆都行。實際上,與床相比,堅硬的地闆對我而言更舒适,也對我的後背更好。”
她絲毫不為所動的堅持着,“這不可能,Michael,我不會把一個病人從床上趕到地上!”
“Hey,”他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也很感謝你願意為我做出這樣的犧牲。隻是我無法做到将你趕出你的卧室後安心的睡覺。如果你不回到你的卧室,”他垂了垂眸子,嗓音細膩而輕柔,卻帶着不容忽視的認真,“我會認為如果我今天離開這裡會對我們更好。”
他的話音落下後,她神色難辨的沉默着,半晌沒有開口。
在這樣的僵持中,他下意識的在腦海中預設着各種可能的糟糕局面,并在令人窒息的無措與緊張中責怪着自己一手造成眼下境況的錯誤。
然而,與他設想的截然相反的是,女孩非但沒有生氣,還看起來有些莫名的幸災樂禍。
她點了點頭,有些狡黠地揚起嘴角說道,“我聽明白了你的意思,”她頓了頓,指了指客廳的方向,“我這就去拿我的被子和枕頭。”
他的潛意識告訴他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而事實證明他的直覺是對的。
此刻,他愣怔地看着她将她的枕頭放在床的另一端,又用一條毛毯将床分割成兩半後,帶着滿臉的笑意指着它說道,“這是南北朝鮮的國界。”她看向他,聳了聳肩,“或者法國和意大利,老撾和柬埔寨。你怎麼說都行。”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對于她的話語的理解,他挑高了眉毛驚詫地問道,“…你在做什麼?這是什麼意思?”
她将雙臂抱在胸前,“這難道不是你的意思嗎?”她用下巴點了點寬敞的雙人床,“這下你可以睡在床上,也不用為将我趕出我的卧室而于心不安。”她拍了拍柔軟的被角,補充道,“我的女性朋友來我家過夜時,這張床可以睡下三個人。我保證你會毫發無損。”她眨了眨眼睛,笑得無辜極了,“當然,我也不介意回到沙發上睡。”
他明明可以趁機抱着自己的枕頭搶占沙發的位置,甚至如果他這麼做了,他想,她也會無計可施。可是,對于需要再次面對先前僵局的焦慮戰勝了一切其他考慮,鬼使神差的,他在女孩鋪開第二張被子時沒有反抗。
而他的默許卻讓她的動作遲疑了起來。
她當然不是真的想和他睡在一張床上。她原本隻是打着“他一定會率先制止她搬到床上睡”的算盤,從而順手推舟将整張床讓給他—畢竟有嚴格教義要遵守的人不是她。然而,此刻他的沉默卻讓她無所适從。
察覺到她慢下來的動作,他惡作劇得逞一般抱着胳膊揚了揚眉毛,“怎麼了?”他清了清嗓子,眼神裡帶着一絲捉弄的意味,“我真的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主意。”
這一場關于嘴硬程度的競賽直到男人因為頭暈而不得不率先躺下都沒有結束。
她坐在床邊,看着體溫計上低于37度的讀數,終于松了一口氣道,“還好,沒有再燒起來了。”她幫他掖了掖被角,“先睡吧,半夜我叫你起來再吃一次藥。”
他瞪着幹淨的大眼睛,拍了拍身側空了一半的床,啞着嗓子出聲道,“你哪裡也不能去,今晚就睡在這裡。”
當她硬着頭皮在他的身側躺下時,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事情是如何發展到眼下的地步的。她想,以後激将法絕對不能用在他的身上。
出乎意料的,那一晚她入睡的很快。
她原以為在他的身邊她會精神緊繃而難以安眠,然而,男人身上好聞的味道以及清淺的呼吸聲卻出乎意料的安神,以至于除了在半夜叫醒他吃藥,她覺得自己擁有了近幾個月以來最好的一晚睡眠。
第二天早晨,當她睜開眼睛,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男人胸前白色短袖的領口。在意識還沒完全清醒之時,她睡意朦胧的想要轉移重心,翻過身子。然而,還沒等她有下一步的動作,就聽從她頭頂的位置傳來了一聲痛呼。
她微微仰起頭,在對上男人近在咫尺的還帶着些許困倦的眼眸時,不由得一動也不敢動的愣在了原地。片刻後,随着昨晚的記憶逐漸回籠,她有些僵硬的垂下頭,審視着眼前的境況。
此時,隻見她一隻手橫在他的肚子上,半邊身子壓在他一側的身上,一條腿更是從他一邊的大腿伸到了另一邊,與他的糾纏在一起。而先前标記界限的毛毯早都不知道被扔到了哪裡。
她強裝鎮定的向自己的一側挪了挪,半撐起身子,任由蓬松的金發在胸前晃蕩着,以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揚着笑臉,“早上好,寶貝,”她湊上前吻了吻男人下巴上一塊發白的皮膚,輕聲哄道,“你真的是特别棒的人形抱枕。你讓我頭一次在保持了一晚上糟糕的睡姿後,一點腰疼的感覺都沒有。”
他動了動被壓的發麻的一側胳膊,原本到嘴邊的抱怨的話卻在看到她宛如櫥窗中的芭比娃娃一般精緻的眉眼以及她碧藍色眼眸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時,盡數咽了回去。他像被蠱惑了心神一樣擡起手,貼住她的臉頰,随後手指一點點後移,穿過她腦後的發絲,随後又用手掌勾住她的脖子,吻了吻她的額頭。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在一張床上醒來。在日本,他們也曾在一場半夜的冒險前一起短暫的補覺。然而,那時的共眠卻遠不如此刻的溫馨私密。事實上,他也從來沒有和任何女性建立過如此親密的關系。
他看着她翻身下床的身影,恍惚間甚至覺得他們仿佛已經是結婚多年的夫妻,而這一刻隻不過是他們共享的人生中再尋常不過的一天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