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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二去,裴應闌經常估摸着時間趁着照顧小孩兒的人忙着去做飯翻了隔着好幾戶沒人住的後院蹲在窗戶旁邊跟裡面的小孩兒隔着窗戶聊天,有時那小孩兒是爬上了桌子的,有時蔫蔫的坐在凳子上趴在桌子上,倆人聊些有的沒的,多數都是裴應闌在說外面都是什麼樣,等照顧他的奶娘來了裴應闌就翻牆走。
裴應闌:“這屋檐遮了那麼多,你每天爬桌子上瞧能透過窗戶看見多少啊?”
小孩兒:“現在是看不了多少,隻有巴掌寬的地方,其他都被院牆和樹冠遮住了,等冬天太陽矮了、樹也秃了,能隔着窗戶曬上好一會兒太陽呢。”
裴應闌:“那你還看?白天趴在窗戶這兒看書不比看外面看得多?”
小孩兒:“書我白天能看好多好多,但有太陽和月亮的時候,書哪兒有它們好看,樹多還能見着鳥呢,裡面有好多都是書上說的可以拿來幹蒸的,一定香慘了。”說完還吸溜了一下口水,拿袖口擦擦嘴角,“可惜我吃不了,隻能看别人在書上寫着說有多香。”
“嚯——你個小豆丁還識字啊?”裴應闌非常浮誇地對此表示驚訝,“我以為你也就能看看上面的畫呢。”
“你少看不起人,我可不但識字,我要是不生病,一定拳打腳踢整條街當個街霸王,我要混出名堂了想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小孩兒被人看不起後非常地不服氣,“然後還要每天都有錢數!”
裴應闌隻覺得這小孩幼稚得很,但還是順着他的話回了一句:“行啊,你要真混出了名堂,那咱們拜把子。”
小孩兒十分興奮:“好啊好啊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一天,裴應闌拿着要給小孩兒的禮物,他要和那小孩兒商量一件事,翻牆而入後走到屋檐底下敲了敲窗沿的木頭,裡面傳來一聲蒼老又似磐鐘般的聲音:“誰!?”說完便快步走到窗邊,從高處取下落鎖打開一條縫隙警惕着往外看。
因這聲音裴應闌很熟悉便沒有躲,定定站在那裡,待見到人以後說:“劉尚書。”
劉尚書長籲一口氣,見不是什麼危險人物,便說:“是裴家的小子啊,叫阿翁就可以啦,來來來進來吧,别不走正門。”
裴應闌十分心虛地走進來後對長輩行了一禮:“劉阿翁。”
“我請你進來也不是别的原因,她最近精神頭好了許多,又能鬧又能跳的,這屋裡的東西快被她造完了,連大夫也覺得不可思議,問了奶娘也沒覺得哪裡奇怪,不過這也是好事。”劉尚書沉吟了片刻後歎了口氣:“反正你也看到了,但别說出去,我倚老賣老一句,你父母都在北邊,這回你去了北邊和你父母好好商量一下,裴府本來也沒幾個人,要是沒事也可以躲着旁人悄悄來看她,可以不用避着奶娘,她從生下來就一直生病,長到四歲多還沒見過幾個人呢,我也老了,如果、如果可以的話,她要能長成人,希望裴家也能照應一下。”
劉尚書的話聽着十分怪異,但又不好問下去,裴應闌這時才把頭擡起來,環視了一下屋内,臉一紅,雖然這裡面的東西看樣子被造得不成樣子,但這應該是個女孩子的房間吧,在凳子上七歪八扭盤腿坐着的還在咕咚咕咚乖乖喝藥的小兄弟居然是個女孩打扮!
裴應闌驚訝地看向自他進來後就一直盯着他手裡瞧的小孩兒,“這、你是個女孩兒啊,我以為是個小兄弟呢。”
“咋啦,女孩兒長大了就不能當街霸王嗎?”小孩兒喝完藥把碗一扔,爬到吃飯的圓桌上叉腰裝作自己很高的樣子,“我要真是個男孩,阿翁才舍不得天天關我讓我喝藥呢!不過,我才不稀罕變男的呢!誰敢跟我搶我就打死他!”
“好啊,誰搶你的東西就打死他。”裴應闌忍者笑把草蚱蜢遞給今天看着有些病殃殃但眼睛很亮,不知是幹了什麼事頭發有些亂糟糟的看起來十分搞笑像個猴子一樣的小孩兒,“我可能會有一段時間來看不了你了,也不知道給你送什麼以表歉意,我爹娘派人接我去北邊團聚,等回來了給你帶好玩的,本來還想着從窗戶塞給你。”
“好啊。”小孩兒接過草蚱蜢,又貪心道:“吾甚欣慰,好玩的可以多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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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邊一座邊城旁的草場,裴應闌已經在這兒呆了兩個月了,跟着他爹娘在各處的市集轉,該買的東西也都到處逛逛去買了,這裡也沒什麼朋友,也到了回京的日子,“爹,娘,我該回去了。”
因着四下空曠無人,才把兒子叫過來,裴應闌父母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連歎了口氣,“闌兒,出京城前劉府你也知道不少情況,昨天剛傳來的消息,這回你怕是一時不能回去了,劉府、劉府一夜之間被屠了個幹淨。”
“什麼?!”裴應闌提着的一堆要送給那小孩兒的邊城稀奇玩意兒頓時落了地沒入了草叢,“那劉府那個、那個小孩兒……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她也……”
“劉府全府上下沒有一具全的人屍,沒有一個活物,人的、畜牲的……一地碎肉,就是那小孩住的地方也被燒了個精光。”裴應闌母親又說:“她其實沒有名字,劉叔沒有給他孫女取名字,那小孩兒就是沒這次的事情多半也活不了多久了,她發病發得太早了,光是那成人用藥的劑量她也堅持不了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