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高興的，大概隻有岑默。

規規矩矩地坐車裡，難得一派淑女狀。兩隻眼卻沒有閑着，冒着奇異的精光在她和阿德之間來回穿梭，估計再讓她這樣看下去，腦子裡累積的那點東西都可以直接寫成一部八點檔的狗血連續劇。

南絮維持鎮定，加重語氣強調：“真是表哥。”

岑默從頭到尾壓根就沒信過這句話，眼下當着她的面更是不屑一顧地撇撇嘴：“拉倒吧，他剛才走過來的時候，明明就是誰再敢動你一下就将對方大卸八塊的氣勢。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你甯願留在A城那個破公司受些零碎氣？别的不說，先說說這輛車，連我爸那樣暴發戶都沒舍得買。”

“說話就說話，表情不要猥瑣。”

容嵊這人真沒多愛車，不同的車型适合不同的場合，日常需要而已。确實大意了，一時忘了這姑娘本就是個富貴窩裡泡大的主，腦子轉得這麼快。

“猥瑣？信不信我可以更猥瑣一點。關鍵這車吧，跟那天晚上送我回去的又不一樣。哎，我之前到底是有多瞎，吃頓飯都要念着替你省錢，真是省了個寂寞。”

她不由噎了噎。

“還有，你突然回S市跟你這前男友有關對不對？啧，酷。”

酷？

她還沒有回過神，岑默卻突然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發功了：“怪不得你回來之後做事說話總是支支吾吾。那天他把你從甯湖會所帶走之後，你們兩個之間一定發生了天雷勾地火的事對不對？靠，這樣一個掌控欲強又離不開你的前任......好害羞，不能再想了。”

“害羞你個頭，”她被這神來之筆驚着了，直瞪着岑默“再胡說八道，我現在就送你去機場。”

沒想到眼前的人将頭一擺，氣焰更加嚣張了，“我才不回去，你身上的劇情擺明比我那個表姐的後續有看頭。”

岑默在車上就偷空琢磨了一路隻覺得自己真是虧大了。整天滿世界追熱鬧看，沒想到最大的熱鬧居然就隐藏在自己身邊。這女人在A城對私事忌諱莫深，仔細論起來還有點神秘兮兮的模樣。包括那次突然的離職和搬家，要說這其中沒有什麼事，她岑默這兩個字就倒過來寫，“老實交代，你當初是不是在S市腳踏兩隻船，結果技術太爛，兩隻船都沒有踏穩翻進水裡了？”

南絮忍無可忍，先是用力踢了她一腳，然後索性将那張喋喋不休語出驚人的嘴給捂住了。

一開車，阿德就自覺帶了降噪耳塞。

車内的對話聽不太清，可感覺動靜挺大。

他下意識從後視鏡看了後座的情況一眼，弄不太清楚狀況，對表哥這個詞語也是一頭霧水。但他自持專業素養好，向來在不該多嘴的時候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從附近的診所出來後，路上隻是一味保持沉默地開着車。剛才趁南小姐這個朋友去拿藥的的功夫，見縫插針給容先生打了個電話，這回倒是通了。不過他沒敢一開始就切入主題，遮遮掩掩地了拖了幾句，電話那頭的人不耐煩了：“我出差十天，不在的這段時間讓她安份點，别給我再惹是生非。”

所以，關于剛才的事，他都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半個字，直接被挂了電話。

再打，已經關機了。

容先生的脾氣他了解，這麼輕易關機，想必昨天晚上真給氣着了。也就南小姐有這本事，生生逼得平時一個明明冷得跟冰塊一樣的人，變成了一座随時會爆發的活火山。

也罷，等十天後後容先生從外地回來，南小姐頭上的傷已經應該看着沒有那麼唬人了。要不然剛熄滅的火苗重新竄起來，他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阿德有些别扭地想，雖說這南小姐慣來是個無風也能掀起三尺浪的主，性子卻還不錯，對周圍的人都和和氣氣。他是有點怵容先生沒有假，但是也不至于這麼沒有擔當。在診所被容先生挂了電話之後，南小姐大概是誤會他怔住的表情，也許理解成了被人責罵後的沮傷，居然拍着他的肩膀豪言壯語，說什麼一人做事一人擔絕不連累他雲雲。再不連累也連累這麼多年了，她初初跟容先生在一起的時候，三天兩天出的幺蛾子可不比現在少。如今，職業生涯最大的污點也是拜這個女人所賜。可剛才被她這麼一拍肩膀，他一個慣來在槍林彈雨中連眼都不曾眨下的人，心裡頭竟然劃過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就突然覺得南小姐，其實也蠻講義氣，可以處。

眼下南小姐愛怎麼忽悠就怎麼忽悠，反正後頭也是個看上去就傻乎乎的妞，他什麼都沒有說，總不能說他撒謊吧。整整十天的時間，也足夠他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屆時再幫南小姐出了今天這口惡氣。

眼下，一腳油門按照南小姐的要求将她們兩個送回了那間舊屋。

剛剛清理過得傷口還不能碰水，她在岑默的幫助下粗略了擦一個澡。

就當去去晦氣。

洗浴完畢，霧氣蒙蒙的妝面鏡子裡倒影出一個額頭纏繞着紗布的窩囊樣，脖子上也道口子。南絮見不得這個，剛想用手扯掉，就被岑默眼疾手快地敲打了一下，“你還是不是個女人，沒有聽見醫生的交代嗎？剛才縫了好幾針，不小心護理是會落下疤的。

“反正頭發遮住又看不見。”

“那是誰一直在喊疼，我腰上的肉都快被你掐腫了，這麼快就忘記了嗎？我可告訴你，傷口真發炎了處理起來比縫針疼，不好打麻醉的。”

她當然知道，沒心沒肺地笑了笑。

屋裡的空調溫度正好，暖烘烘熱融融的，閑着也是閑着，岑默索性拿了吹風機幫躺在沙發上的南絮處理半濕的頭發。眼前這個女人一身的冰涼被熱水泡過，氣血活絡過來後越發襯得人唇紅齒白，一頭烏黑的長發披下了，不似尋常的美人出浴圖，倒似一隻散着潮氣，出沒于寂靜深海專門魅惑人心的海妖。岑默看得心裡直打鼓，簡直有些心驚肉跳，忍不住嘀咕，“奇怪，為什麼我覺得你會到S市後更加美得妖裡妖氣了，到底哪裡不一樣。”

南絮早就習慣了她時不時的抽風，置若罔聞地閉着眼。

岑默将吹風機收好，想了想到底有些不甘心，又磨磨唧唧地蹭到沙發邊，試探：“我說，你一天到晚趕我回去，是不是嫌棄我在這裡礙事，等着騰地方換你前任來住？”

她就知道岑默在這個話題上沒有死心，丢了一個沙發墊過去，“差不得了，都說了是我表哥。”

“真是表哥？”

岑默被她的堅持弄得也有些沒了底。一路瞧着男方保護欲爆棚的确沒錯了，但半小時前樓下分别的時候，她在一旁瞧得仔細，兩個人的眼睛裡還真是找不到纏綿悱恻的意味，彼此客客氣氣的稱謂，“好吧，表哥就表哥。另外我想問下，你在S市是不是有仇人？”

“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