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已經使不出什麼力氣了，昏眩般的脫力感一陣一陣朝她襲來，但她依然沒有停止腳下的動作。也許時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的堅持沒有白費，隐隐約約之間，她真的聽見有人慢慢朝這裡走了過來。

不僅走了過來，甚至就停在了她的頭頂處。

有一道陰影，堪堪擋住了從那個排水口處洩落進來的縷縷月光，使得這個封閉空間顯得越發幽黑了起來。她非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更加驚喜起來，隻覺得一顆心仿佛就要從胸膛裡跳了出來一般。更叫人難以置信得時，在這樣的時候，她竟然聽到了葉懷瑾的聲音。南絮忍不住用力地掐了自己好幾遍，身體傳來的疼痛清清楚楚地在告訴她，不是錯覺，的确是他的聲音。

熟悉的清潤，略微帶來一些低沉得嗓音，随着在夜裡起的風吹過頭頂上方那個狹小的排水口,吹到了她的耳旁。

她激動得幾乎立刻就流下了眼淚。

“……你沒有必要為我做到這一步。”

“在上個月，我和你一樣已經是法定成年人。我可以為我自己的行為負一切責任，你不需要要有任何思想負擔。”

“你明明可以走的，為什麼偏偏要留下來？”

“懷瑾，你知道為什麼的。”

方錦文的聲音聽上去溫柔又多情，還帶上了些許柔軟的破碎感，“為你做什麼我都是心甘情願，如果發生了昨天晚上那樣的事情，你還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跟我在一起，我真的沒有關系。其實昨天晚上我很高興，就像跟做了一場美夢似的。但卻比做夢還美，夢裡怎麼會那樣呢，你真真切切地抱着我，然後……”

“不要再說了。”

她的話被葉懷瑾急促地打斷了，“我特意找你出來就是想跟你說清楚，我不是推卸責任，昨天晚上我喝多了酒，真的不記得後面發生的事情。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我見過那件衣裙，當時，我還以為是她回心轉意回來找我了……。”

他們，在說什麼？

方才從心裡升騰出的那道喜悅，就像剛剛被點亮的火苗，又被一盆冰水準确無誤地給撲滅了。

葉懷瑾不是應該察覺出了電話裡她的異常，到處找她嗎？可為什麼他還有閑情逸緻站在這裡，跟方錦文說着那些不知所謂的話？同時，仿佛對她的失蹤一無所知的樣子。

他知不知道，她就在他的腳底下。

剛才拼了命想用力去踹擊牆壁的腳，此刻就好像突然被人念了咒語定住了身子一般，無法移動一絲一毫，宛如一瞬間精疲力竭。

而上面那兩人的談話，卻沒有絲毫要中斷的意思。

“你不記得沒有關系，你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也無所謂。要不是今天早上被葉叔叔看見，我原本根本沒打算跟你說的。昨天晚上我隻是看你太難受，我真的舍不得你那樣......”

“你不該那樣做。錦文，我以後該怎麼去面對南絮？”

“難道不是她不想面對你嗎？懷瑾，就算你為了她放棄了一切，那現在她人在哪裡呢？她在容嵊那裡不是嗎？她不聽你的電話，不回你的短信，甚至連當面跟你交代一聲都不敢，就直接去了容嵊那裡。”

葉懷瑾再沒有說話。

他竟然沒有再說一個字，就從沉默了。

方景文說完這段話之後，她沒有聽到任何一個回音，甚至不一會兒，頭頂的那道慘淡的月光又重新出現，上面的那道黑影顯然已經離開，整個世界又重新回到了一片死寂的狀态。

似乎從不曾有人來過。

偏偏，他們留下的每一句每一字還在。她必須要用力地咬住牙關，才能忍住一顆心仿佛被丢到油鍋裡煎一般的痛楚，又似被架在火爐子上烤，怎麼也燒不盡的，是那些從傷口處汩汩流出的鮮血。

太難看了。

真的太難看了。

為何她總是這樣，她總是将自己弄到這樣難看的地步。她從來都沒有想到，葉懷瑾在對待容嵊這一點上，真的從來沒有相信過她。她更沒有想到，當她在無邊的黑暗裡忍着痛，在她滿心等着他來找她的每一分每一秒裡，他卻是和方錦文在一起。

昨天晚上，他們，做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