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她抛頭露面,親事難成。
哪怕招個贅婿,都難找出一個可靠的來。
楚清樂說沒事,大不了一輩子留在家裡,她樂意。
但這個時代的女子哪有不嫁人的?會被戳着脊梁骨指點一輩子。
楚閣老心裡過不去,他不想楚清樂一輩子遭人指點。
也怕退一萬步來講,楚家基業真交到她手上,她一個小姑娘家要受人欺負,一心想立起來一個。
楚容川垂下眼簾,低聲道:“祖父想我能替楚家扛着,幫你一起頂着。”
“你既知道,就别什麼事都去找祖父,咱們頂着。”楚清樂看了二人一眼,道,“上邊兒的父親母親叔叔叔母我知道他們什麼性子,我不問他們,兩位哥哥就說一句,楚家如今大半家業是我掙下的,我可有權做主?”
楚思危道:“自然。”
聞言,楚容川卻眉頭一皺,知道按照楚清樂的性子,如果真要舍了錢袋子,也舍的是自己的,不會動供着楚家的。
且她要做了決定,那有好事者肯定将事情歸于楚清樂身上,覺得她這是上趕着讨好葉曦掏空自家家底兒。
到時候最吃虧的還是她。
楚思危注意到他的神色,隻是還沒來得及阻攔,楚容川便道:“清樂……不如我辭官罷。楚家無人入朝堂,搬離京都,小心做人……”
“你閉嘴。”楚清樂面無表情道,“士農工商,你不明白?楚家若想屹立不倒,就不能脫離朝堂,得有靠山。祖祖輩輩撐起來的楚家,不能在我們手上衰敗。”
頓了頓,楚清樂道:“你且聽我的,國庫我來填,是捐給大燕百姓的。何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戰事在即,沒有軍饷要怎麼打?再就是,你去同殿下說明,從我們的下一代算起,楚家兩代……”
她突然卡殼了,似乎接下來要說的話太重,叫她輕易說不出口,就那麼卡在嗓子眼兒裡,憋了好久。
憋到她嗓子終于疼到忍不住了,楚清樂才輕輕道:“不入朝堂。”
辦完了事兒,自然要回去禀報。
雖然從前段時間起,昭月便猜出葉曦有這心思了,但真被塞給自己辦起來,心裡還是有些堵。
不痛快。
葉曦本人應該也不痛快,她從葉渡登基為帝後一直很忙,忙到連喘氣的時間都沒了,但今天卻難得地擱下手裡的事,就坐在門檻上,望天發呆。
昭月規矩行禮:“殿下。”
葉曦瞥她一眼,而後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昭月沒說什麼,坐下了。
昭月沒有禀報事情辦的怎麼樣,葉曦也就沒問。
良久,她才輕聲開口,卻是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現在挺心狠的。楚家對于我是功臣,楚閣老看我長大,我與楚家的幾個公子小姐就算稱不上摯友,在我這兒也絕對算關系很不錯了。結果算計來算計去,我到了算計到他們頭上了。”
昭月沉默一會兒,道:“其實沒等我說,楚容川就猜出來了,他自己提的,要去見楚家大公子,我去那學堂看過,匆匆掃了一眼,不少高官家的子嗣都在他那念書。學的怎麼樣我也不可能完全看出來,不過楚大公子桌上就擺着一本冊子寫着學生去年考核的結果,我看他也不可能蓋着。”
“心裡有數了?”葉曦問,“能給我報個名單出來嗎?”
昭月依舊默了默,才道:“可以。”
肯把孩子送到楚家那裡念書的,想必跟楚家關系都不差。
葉曦原先隻知道個大概,但現在她知道的需要更新一下了。
畢竟如今朝堂局勢變了,楚容川在朝中處境也變了。
這時候在和楚家交涉,考慮的東西就要多了。
還願意和楚家綁在一起,那就說明原本交情不淺。
再就是考核結果,那些學子将來都有可能成為朝中棟梁。
“回頭寫下來給我吧。”
昭月點點頭,微微偏頭看着葉曦,有些出神道:“殿下……确實和從前不一樣了。”
葉曦看着沒什麼變化,對昭月這話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
“其實我從前也這樣。”葉曦道,“人是很難變的,你覺得我和以前不一樣,也隻能說明是我暴露了,我以前骨子裡也是這樣的人。”
話雖如此,葉曦卻埋下頭去,深深吸了一口氣。
再擡起頭來時,葉曦自嘲一下:“我還挺會裝模作樣,被為難的又不是我,我在這兒感慨什麼?算了,你回去歇着吧,别在這兒聽我诨說了。”
昭月卻笑了聲,說了句:“殿下說的在理。”
葉曦沒接,她才慢慢站起來,悠悠離開了。
本來也是,人很難變的,一個人變了,其實也就是這個人原本藏在骨子裡最深的東西在某些特定環境下被挖了出來而已,被挖出來了,就不得不做出改變。
大家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