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就算雲軒樓建在高地,而且門前還有三階石階,但水現在已經漫過第一層了,仍在上漲。
“王府回不去了。”夏霁看着外頭的水,脫去了自己的外袍,将外袍遞給顧寒,而顧寒正在和剛剛趕過來的南柯他們幾個人商量接下來的事。他聞言轉過身,先是接過夏霁的外袍,然後問道:“這麼快,王府被淹了?”
“差不多了,回去的路被堵死了,王府也有一半泡在水裡。”夏霁轉頭走向顧寒,牽起他的手說:“我現在要去堤壩那邊看看情況,你就待在雲軒樓這裡,去找個地方休息,你的身體受不得寒,乖一些。”
說完又抱住顧寒,輕輕說:“還好帶你出來了,不然你要是被困在王府,我擔心。”
顧寒拉開與夏霁的距離,用一隻手捏住夏霁的臉頰,面無表情地說:“我的腿是還沒好,但從王府到這裡還是可以從屋頂跳過來的。”
“你不用把我當作無能之人。”
“好,不過你還是不能和我過去,水冷。”夏霁拿下顧寒沒怎麼用力的手,又将手貼在自己的臉,笑着說:“聽話,這一點你是要聽我的,而且,你還得幫我安置百姓,多救一些人,好嗎?”
顧寒當皺着眉沒說話,想抽回自己的手卻失敗了,因為夏霁的手用力了。
他隻好回答:“好,我聽話。”
夏霁這才将手松開,顧寒歎了口氣,轉身對南柯他們說:“看好王爺,梅玉留下。”
“是。”
夏霁離開後,顧寒左瞧右看,終于抓住了一個小二,顧寒威脅道:“去,把你們的管事叫來,快點,就說小爺我要包下整個雲軒樓,去,叫人來。”
小二誠惶誠恐地跑開了,梅玉站在一旁邊看邊想着,真是青山不改,主子的纨绔樣子重出江湖。
顧寒眼光掃了過來,梅玉心虛地别過頭,剛好看見了一個男人從樓上走下來。
那個男人穿着的是金光閃閃的,頭上戴的冠也是金光閃閃的,連手中搖着的扇子也是金光閃閃的。
梅玉又連忙偏過頭,他覺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背叛和傷害。
“你就是那個要包下雲軒樓的人。”那個金光閃閃的男子走下樓來到顧寒面前,顧寒發現那個男子其實挺眉清目秀的,年紀也不大的樣子。
“是小爺我,怎麼了?”
“行,我就是雲軒樓的樓主,金雲軒。”金雲軒搖着扇子,上下打量着顧寒:“可是我的樓很貴的,你身上有銀子嗎?你的裝扮看上去像是被人養着的小相公。”
顧寒卻歪着頭看着他笑了起來,突然問:“你為什麼,不害怕呢?水可是漫過了半座城了。”
金雲軒合起扇子轉了一圈,用不在意的神情說:“有什麼好怕的,這個地方每過幾年都要淹一回,你知道為什麼我将雲軒樓建在高地嗎?這就是原因,”扇子又一下指向門口,示意顧寒看過去。
顧寒又看向門口,外頭又起了動靜,一群人渾身是水的跑進來,是錢家的人和張濟,就連錢四也在其中,他們狼狽不堪,也疲憊不堪。
錢家的人給了門口攔人的小二一把的銀子,才被放進樓内。
“那,錢家人知道嗎?”顧寒看着眼前的一幕,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斂财方式。
金雲軒看了他們一眼,輕哼一聲:“他們啊,也就知道一點,陳名哪裡敢告訴他們真相,要不然今日的事早八百年就發生了。”
“話說回來,你是誰家的小相公,不如跟着我。”金雲軒用扇子挑起顧寒的下巴,語氣下流:“我雖沒有錢家有錢,但錦衣玉石的養着你還是做得到的,所以美人,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顧寒伸手握住了扇子,手腕一個動作就讓扇子裂成兩段,他面無表情地說:“梅叁。”
顧寒自己手中一截的金扇子拍了拍金雲軒的臉,說:“還有,金小弟,小爺我比你有錢。梅玉,把人綁上來找我。”
雲軒樓外天水一色,灰蒙蒙暗沉沉的,顧寒倚靠在欄杆向外遠眺,試圖尋找着什麼,可惜目光所及之處不是水就
是隻剩屋頂的民房。
被五花大綁的金雲軒在地上蠕動,見顧寒收回目光又轉向自己,連忙停下動作對顧寒說:“你若是要找堤壩的話要去樓的另一側,這裡是看不見的。”
經曆了剛剛十個打手對不過一個梅玉的慘烈戰況,金雲軒認慫了,現在正特别狗腿的對顧寒說:“大家有話好,叁爺什麼想要的隻管說,小弟我拿得出來的一定雙手奉上。”
顧寒沒說話,隻讓梅玉解了金雲軒身上的繩子才開口說:“既然金小弟都這麼慷慨了,那就将這樓送我吧。”
可真會順杆兒往上爬,獅子大開口的。
金雲軒暗自咬牙,面上走得露出若笑:“哎呦,我的叁爺爺。”
“打住,我可跟你沒關系,别亂認親戚。”
金雲軒自認做生意就得不要臉皮,于是順杆上去的就成了自己:“您可不就是我的叁爺爺嗎?可是啊爺爺,這可是孫子唯數不多的家産,這孫子可拿不出手。”
可是當顧寒面色不善的看着金雲軒時,金雲軒及時改口:“但孫子每年可以孝敬爺爺的。”
顧寒又笑道:“我擱這逗你呢,金小弟怎麼還當了真呢?隻要你同我說幾句實話,咱倆就是拜把子的好兄弟。”
好兄弟三個字被顧寒念得清清楚楚,卻讓金雲軒聽得遍體生寒,這個好兄弟要是信了,自己的腦袋可就不保了。
“哥哥你想聽什麼實話,小弟一五一十的都告訴哥哥。”金雲車軒又在這兒打了馬虎眼:“不過,哥哥是哪裡人呀?”
顧寒輕笑,吐出三個字:“裕王府。”
金雲軒啞口無言,裕王府不是他能招惹的,而且他剛剛還去調戲眼前這個叫梅叁的人。
雖然剛剛對付打手的是那個叫梅玉的侍衛,但這個梅叁徒手掰斷了自己的金扇子,是個不簡單的,怕是糊弄不得。
“你告訴我,你的樓是什麼時候建的?”
“好幾年前了,還是陳名提的主意。”金雲軒心虛,說得也小聲。
顧寒意味深長地看他,說:“看來是早有勾結,那陳名的那些銀子都去哪兒了?”
金雲軒手指向下,老實地說:“這樓底有個地窖,陳名平時将銀子昧下後就放那兒,他說這樣他安心,因為地窖挺牢固的。”
“行,你我既是好兄弟,那這事就波及不到你,你是受陳名脅迫的,對吧。”顧寒意有所指。
金雲軒趕緊接過話頭:“對對,都是那個陳名逼迫我的,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願意,願意無償接收難民,直至水患平息。”
顧寒擡頭制止他,語氣沒什麼波瀾,但面上卻是笑的,他說:“樓下有位名叫張濟的巡查禦史,你把剛剛的話對着他重新說一遍,記住,别耍滑頭,兩頭讨好這種事在我這兒是不存在的。”
金雲軒忙點頭,他明白顧寒的意思是銀子留着有用,但罪名都由陳名來擔,反正貪污赈災糧這種事一發生,等着陳名的也就隻有死路一條。
顧寒見金雲軒如此上道,心情大好,甚至将手搭在金雲軒的肩膀拍了拍,笑說:“你得明白,雲郡是裕王的封地,你往後還要在這兒行商做生意,不是嗎?”
說完就往雲軒樓那天去的顧寒對一旁的梅玉說:“回頭讓梅清過來盯着他,商人唯利是圖,做雲郡的生意隻能讓他一時腦熱。”
洪水滾滾而過,将城中的堤壩沖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豁口,夏霁站在靠近堤壩的一個山頭,身旁站着一個小吏。夏霁不時會問小吏問題,得到回答後又皺起眉。
小吏勸說:“王爺,依下官看,還是趁現在趕緊将豁口堵起,城内外水位即将持平,水流慢了下來,這是個好時機,王爺,亡羊補牢,未為遲也。”
“好,那本王問你,那城中的水要如何通,堤壩要如何修補?”夏霁顯然是心有顧慮,心事重重。
督河的小史高放回答:“城外堤壩重修,而且要多開幾條河道,城内無河道,可以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