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日,光從窗外跳動着穿過帷慢,打在了顧寒的臉上,這讓顧寒翻了個身子面朝裡,繼續睡。
準備出門的夏霁見狀又返回去将窗子關上,又看了眼顧寒熟睡的背影,這才放下心來關上門離開了。
今天守在門口侯着顧寒的又是梅玉,夏霁跟他囑托道:“讓底下的人别上來吵着他。還有等你主子醒了,叫廚房的人做些清淡的,你主子胃不好,早上不能吃重油的。”
梅玉應聲。
夏霁又去了大廳,看着那些席地而坐無家可歸的人,皺着眉沒說話,想着徐憫什麼時候來安排事宜,想着讓羅景去把人叫來,可錢禾就在這時候跑進來,看見夏霁就往前湊。
錢禾苦着張臉和夏霁彙報着購糧的情況:“王爺,情況不大好。别的地都趁這事擡高糧價,準備從蒼城這兒撈筆大的,草民沒什麼本事,隻從二兩一石壓到了一兩五分一石。”
“這很好了,以前是多少一石?”夏霁多問了一句,想着能不能讓顧寒出出主意。
“一兩一石的,以前都是均價。”錢禾同夏霁講明白:“許是因為蒼城沒主事的?”
夏霁看了他一眼,溫和地笑了一下:“不用擔心,本王會找人解決這件事,現在最主要的是先湊出些餘糧先解決現下的的事。”
“哎,哎。聽王爺的,草民這就去辦。”錢禾拱手,這對于錢禾來說是很簡單的事。
徐憫在這時從樓上下來,他昨天面無表情的應付所有人,但實際上被吓得不行。
不過這會兒見到夏霁就趕緊上去請安:“給王爺請安,那個,下官想了一下,應該從糧食方面入手。”
“嗯,錢大當家在這兒,你跟他談。”夏霁讓開身位,看徐憫和錢禾打了個照面,又提醒道:“錢的事不用擔心,隻要你們把糧價壓下來,讓百姓吃上飯,什麼都好說。”
“是。”徐憫和錢禾應聲離開。
夏霁本想轉身回去看看顧寒醒了沒,結果一眼就看見了張濟。
張濟眯着眼俯看着夏霁,神色不明,顯然是把剛剛的一切看在眼裡,他語調平平:“王爺安排得挺好啊,依下官看,早日将雲郡交由王爺打理也不錯。”
“張大人這是什麼話,本王都是聽陛下的。”夏霁笑着回他,心裡早有預料似的從衣袖中拿出一張信紙遞給張濟。
張濟接過看,正是永宜帝的手筆,上面陳列了對雲郡的後續安排,夏霁不過是代為轉述而已。忽得一下,張濟手中的信紙被收了回去,夏霁似笑非笑的看着張濟,等着他的反應。
“裕王殿下手中既有陛下親筆,那就要将陛下的旨意傳達清楚完善,也好做完自己的本分好快些回京給陛下分憂。”張濟說這話時面上已經收不住了,竟是一副防備的模樣。
“張大人這話就不對了,其實為了張大人和朝廷着想現下最應該回去的是張大人才對。”顧寒從樓上踩着木屐下來,木闆卻沒有發出任何動響。
顧寒淡淡地看張濟一眼,卻讓張濟後領發涼,他能感覺得到樓上的人想殺他。
“張大人既是朝中老臣,也該知道些規矩和分寸,裕王殿下仍今上親弟,天潢貴胄,”顧寒嘴角挑起一抹孤度,“張大人這說話的口氣可真不小啊。”
張濟被顧寒嗆了一口,剛剛也确實是他失态,壞了規矩,但現下也放不下面子跟夏霁道歉,隻得拂袖氣憤離開,上了外頭的馬車,他要回上京了。
夏霁在張濟離開時就迫不及待地走向顧寒,先是将自己的外袍披在顧寒肩上,然後又牽過對方的手,輕聲問着顧寒。
“怎麼醒了?早膳用了沒?穿得這麼單薄,手又這麼冰,回頭病了可怎麼辦?”
顧寒笑着,仔細地看着夏霁的憂容:“你不在,我就醒了,你知道,沒你在身側,我寝食難安。”
夏霁紅了耳尖。
顧寒又繼續回答:“早飯吃了,挺清淡的,雲徹有心了。還有因為着急出來找你,所以衣服祝匆匆的穿了。我覺得有你在,病不了。”
夏霁成功得被顧寒逗了個大紅臉出來,隻能偏過頭渡過那個勁頭。
顧寒欣賞着對方動情的模樣,視線不遮不攔,他明白,這是獨屬于他一個人的快樂。
“既然你醒了,那我有件事要同你說。”夏霁不去看他,眼神躲閃着:“就是和别的城買糧的事出了問題,他們惡意提價,我想讓你去幫我盯了一下。”
顧寒顯然是沒想到自己早上起來就有活幹,臉上的表情變幻無常,連調情的心情都沒有了,沒好氣地說:“盯什麼”要我去幫他們将價格砍下來,不去。”
“崽崽 。”
顧寒卻沒上當,他認真地看着夏霁,說:“你不能這樣,你得讓他們去,才能知道他們有幾斤幾兩,那個錢禾我打過照面,你讓他把錢四帶上,有一定的震懾力就行。”
夏霁滿眼歡喜,拉上顧寒往樓上走,說是要給他換衣裳:“我等會兒讓羅景出傳話,你先跟我上樓去換件衣服,真的,沈鶴早回了太醫署,你生病了我就隻能直接回上京了。”
“好,聽你的。”顧寒在這些小事上總會是讓步的那一方,他明白他因為身體原因讓夏霁缺乏安全感,在夏霁眼裡,顧寒就算再武功高強,他都是那個身的體弱易推倒的類型是需要被自己護在身後的心上人。
換上厚實衣物的顧寒上了去城外商議糧價的馬車,因為他有些不放心錢四的性子,而夏霁則留在樓内安撫白姓。
這兩天内雖說是退了水,但城中的情況還是慘不忍睹的,從樓上放眼望去都是殘破不堪的民居,隻有幾處房子看似還是好的,因此也有人為了這兒處房子打了起來。
夏霁歎了口氣,站在大廳與二樓包廂間的高台上,身側是被羅景“請”來的金雲軒。
“諸位,先聽本王一言。”夏霁高聲說着,引起在場百姓的注意:“本王仍祁靖的裕王爺,親上的胞弟。此次雲郡蒼城的水禍本王也是親身經曆,痛心不已。但本王身為留京的親王,本不便插手封地内的各項事宜,可看着諸位如此模樣,本王實在沒忍心,向陛下寫了封信,講述這裡的實情。”
夏霁說完後停了下來,他的停頓明顯地向起了大廳裡的人的好奇,就有人問道:“陛下回信了嗎?有說什麼嗎?”
“是啊,王爺别賣關子了。”
“陛下是不是真的打算不管我們了。”
在衆人的催促下,甚至有人開始抱怨朝廷這麼多年對雲郡水患的不做作為。
夏霁見火候到了,才不緊不慢地開了口:“陛下對于蒼城之前發生的事氣憤不已,但還是告知本王該如何處理蒼城水患留下的問題。”
說着他又拍了下身側金雲軒的肩膀,将人推至衆人面前:“這位金樓主想必大家也認識,他此前受陳名的脅迫,幫陳名藏匿朝延發下的赈災銀,但如今陳名已死,他的屍身想必大家也是見過的。金樓主沒了能脅迫他的人,想把銀子還給諸位但一直找不着機會。”
而這時的金雲軒也哭着向大廳的人們跑了下來,接過夏霁的話頭讓這出戲更加真實,也為了自己更好的脫罪。
“王爺說得不錯,金某人受制于陳名已經好些年了,現在老天終于開了眼,讓陳名死在了水裡。”
事到如今,金雲軒隻有将将所有事推給陳名,自己才能繼續活下去,反正死人是無法為自己辯解。
“你們總抱怨,背後罵我在水患來的時候發難财,可你們不知道這些錢最後還是進了陳名的口袋,我實在是沒辦法。”金雲軒看到底下的人們的表情閃爍不定,便加大哭訴的力度。
“可如今陳名一死,我不就趕緊将諸位叔伯嬸子們接進來了,也沒想着收你們的錢。而且,為了後面城内的修建和堤壩的重修,裕王殿下現在人手緊缺,所以,你們幹活,就有銀子拿,而且錢禾錢大當家和蒼城臨時的主事徐憫徐大人去和别的城商議糧價,到時,糧食有了,諸位也能安心不是。”
夏霁見金雲軒說得差多了,到最後還破涕為笑,好似自己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一樣,沒有說話,隻微嘲地笑了笑,帶着羅景離開了這裡。
底下有人問:“那之前的銀子呢?這怎麼算?”
“自然是用于城内民屋和堤壩的修複上。”金雲軒答道。
又有人問:“你說的話可信嗎?”
金雲軒嗤笑一聲:“那陛下親筆安排,王爺親自督查,這也不可信嗎?”
到這裡就沒有人再說話了,金雲軒讓他們等着裕王的消息,并知中午管飯後就離開了。
夏霁去了顧寒那兒,下了馬車,還沒進驿站的門就聽見裡面跟潑婦罵街似的吵鬧,以及時不時往外飛出的筆和鞋子,他覺得新奇,就站在門看着裡頭。
錢禾和對方罵得汗都出來了,徐憫也在一旁幫腔,而作為鎮場子的錢四和顧寒真的隻是單純的待在那兒,不時說一些祁靖的風俗,惹得顧寒輕笑。
雲郡淼城派來的人名叫張河,據說祖上和張濟有關系,此時正仰着脖梗說:“一兩五錢一石已經夠便宜了,我們是做官的,出于道義将糧買給你們已經盡力了,沒有朝廷的調令,這糧本就動不得,倘若來年冬日雪災來臨,我們淼城的人也要吃飯的。”
錢禾反駁道:“沒有朝廷的調令但這是出于道義,況且我朝律法規定的是郡與郡之間糧食調轉才需調令,你們幾城同蒼城屬于雲郡,憑什麼要朝延調令。”
“那你們蒼城主事的呢?陳名死了,誰能調配糧食。”張河看了一眼徐憫,冷笑道:“他算什麼,除非讓雲郡的主事來,否見則這糧你們一粒都别想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