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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地玄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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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

“小翠,”他扯下鬥篷,當着所有人的面高聲說道,“天冷,穿上鬥篷抵禦些風寒吧!”

笑聲如潮,漸次退下崖岸——他們看見周琛腰間搖晃的長刀。

佟緻卿也覺對二人取笑太過,興味索然地揮退倉皇裹緊自己的姑娘。“陛下早間頒下聖旨,命我等将逆賊陳自牧、陸元修及其家眷就地處決,”在他們眼中,食色與殺伐可以擺上席面一道來說,“依大将軍的意思,陳自牧、陸元修身為匪首,罪惡滔天,宜當衆施以寸磔之刑,為後世欲效法者永戒。至于二人的家眷,大将軍寬仁,隻讓他們領受鋸刑便罷了。”

全是佟緻卿一人的狐假虎威,周琛可不相信齊山有這等頭腦。“阿瑪,這事交給我辦吧!”佟圖雅興奮地跳起來,“孩兒來廣州數月,早就想試試刀了!”

一上戰場就屁滾尿流的東西,隻知道在弱者面前逞威風。周琛在心中罵道。他見佟緻卿也沖兒子冷了面色,“此事與你無關,周提督在外出生入死,功勞合該是他的。”

戕害同胞竟是功勞?濫殺無辜竟是功勞?周琛習慣了忍氣吞氣,聽聞此言也不由握緊拳頭。他明白緻卿是在試探于他,證明忠心的方式無非揮起屠刀。過往多年,周琛将此事做過無數遍,但今日突然不想了——他還記得剛才那雙含淚的眼眸,這讓他憶起秀秀。

佟緻卿靜待周琛的答複,忽有一卒役踉跄闖入筵席,他的胸前幾道劍傷,不等齊山發作,就把血塗到地上。緻卿意識到情形不對,搶先問道,“怎麼了?”

“回禀總督,有人來劫府衙大牢!”

周琛騰身站起,佟緻卿以為他大驚小怪,還想擺出副好整以暇的神情,“府牢有重兵把守,定不讓賊人逃脫。”

“那……那人不僅殺死了陳、陸兩位匪首,還把陸元修的小兒帶走了!”

“可看出他的來曆?”

“像是……匪軍中的人……”

“啪”,酒杯砸碎一片慌亂,“該死的東西!你們攔不住區區兩個漢人?”

“他……他武功高強……一連砍死了好幾個弟兄……”那小卒把頭頂在碎瓷前,驚恐地說不出整話,“後來他挾持了周副将……當兵的不敢亂動……眼睜睜把他們放跑了……”

佟緻卿怒不可遏,擡手掀翻整張飯幾。酒盞杯盤裹着酒肉菜湯,在衆人面前噼啪炸響。他跨過狼藉,一腳将小卒踹得仰面朝天,正要抽刀砍去,被周琛的刀鞘格住,“總督息怒,”兩人都收起兵器,周琛退後兩步,抱拳緻歉道,“且請留此人一條性命,領屬下去府牢查看情況。”

“請将小兒陸谷帶走,然後殺了我們,”府衙大牢中,遍體鱗傷的陸元修對江霖說道,“我不願死在他們的嘲弄與淩辱之下。”

“好。”從重重包圍中解救孺子,将義士同胞們送下黃泉,兩件事都不容易。但情勢緊急,他答應得幹脆。

“勞煩你了,”元修慘然一笑,又低頭看向一身是血、嘤嘤哀啼的小兒,“谷哥兒,記住爹爹的話——‘田可耕,不可置;書可讀,不可仕 ’。一輩子這樣做去,不求聞達諸侯,平安喜樂便夠了。”

從府獄門前至最内關押重犯的牢房,十幾名衛兵與獄卒縱橫撲跌,皆已了無氣息。周琛仿佛看到少年從天而降,一劍割斷看守的喉嚨。血沫還在空中飛濺,他避過側身刺來的長槍,在擒拉木柄的同時捅穿又一人的肺髒。獄中卒役聞聲沖出,胸口忽而一涼,槍尖紮穿他的魂魄,連帶鮮血透出後背。獄卒僵撲倒地,把後來人壓在身下。後者尚未爬起,少年一腳踏碎他的顱骨,騰空之時順勢踢向阻擊者頸側,那人手間一松,當場氣絕。另一獄卒提槍上擊,本以為他會翻身躲避,在落地收力時露出破綻,未曾想對方直接用肩頭迎向槍尖的挑刺,撿起地上的長槍格住後續攻擊,橫劍朝獄卒頸側砍去。獄卒倉皇閃躲,胸前空門大開,少年挺□□入,揮柄将他扔向趕來助戰的士兵。來人年少膽怯,看活人在面前摔成一堆碎骨,七魄吓去其半,一邊驚叫一邊朝外奔逃。小隊登時陣腳大亂,紛紛想要随他後撤,心急意亂,互相踩踏滾成一團。少年不去理會他們,擡腿踢倒趁勢偷襲的獄卒,舉槍戳擊他的胸口。那小卒猛悍異常,幾番回合拼盡全力,依舊拽住槍柄死死不放。少年便丢槍持劍,向前一氣削砍。隻聽得刀劍铿锵,衣裂皮開,直到最後一人招架不住跪地求饒,他才收起血劍,奪走鑰匙,任由那人往前廳報信。

周琛走進牢房,看到一地被刺穿心髒的屍體——少年果真帶走了八歲的陸谷。奇怪的是,并沒有多少士卒死在阻攔他出獄的途中。

再次趕到獄中的是這一隊士兵的頭領、周琛的養子周芝。與那些剛學會劈刺就被納入軍旅的士卒不同,周芝的武功高深,在綠營中可獨步天下。何況他還有兩名左膀右臂,三人合力,絕不能輕易放過拖帶孩童的少年。周琛見兩旁鐵栅滿布劃痕,道道入鐵三分,忽見一枚被染得深暗的血柱,腳下便觸及周芝屬下被砍斷的頭顱。佟緻卿攜滿院燭火前來,立時将大牢照得亮如白晝。周琛這才在牢門内側看見周芝的另外一名屬下——他被一劍劃穿了腹部,竭力想要逃走,終于痛死,冒血的腸子流了一地。

但是沒有周芝。

府獄外壁上的血腳印一直延伸向屋頂。周琛似乎看到劫獄者背負陸谷攀上房檐,周芝窮追不舍,反被橫劍頸前,做了逼令手下不得輕舉妄動的俘虜。廣州城牆被炮火轟塌,難免有一二隐蔽的缺口。百餘名景兵緊随少年闖出城牆,眼見他将陸谷推上馬鞍,随即翻身上馬,挾持長官一去不歸……“周副将說自己罪孽深重,無面目再見總督與義父,幹脆也牽了匹馬,騎上往西邊去了。”目睹一切發生的士兵如是說,周琛聽罷,隻能在心裡苦笑。

周芝曾是他從難民堆中救下的養子,雖然為了一腔忠義,多年前随周琛叛親去國、投降景朝,然而身在薩營心在漢,中宵悲嘯仍華音。一個以《後漢》佐酒,讀馬援、班超南征西伐、畫策安邊便拍案擊節,範滂、張儉身陷黨锢、赍志而殁便痛哭流涕的青年,在敵朝長久受辱、終于放棄勸義父反正後,如何不會因更大的忠義同江霖離去、回歸漢宣?

隻不知二人是如何瞞天過海,合力布子于敵側危城?懷揣這一疑問,周琛登上城西的山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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