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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曆添新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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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中的氣氛異常沉悶,江霖向周芝敬酒,卻無人附和。趙晉自顧斟飲,将五髒六腑灼燒得滾燙。倒沖上來的辛辣的酒氣沖撞着他的口腔,還沒開口,趙晳先替他歎道,“唉!”

“你歎什麼氣呀?”

“誰叫我心軟呢,比不得某人,鐵石心腸。”

趙晉聽出這是有意嗆他,翻了個白眼,“除夕之夜,我不正想辦法活躍氣氛嘛。”

“‘人不率則不從,身不先則不信(注13)’——你一直在勸别人講叙往事,為何自己不陳說一二?”

“說就說——”

“不許再說吐蕃的事情,我早聽膩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後你要是想聽,我還不講了呢,”趙晉“切”了一聲,飲盡杯底的餘酒。他很快有了主意,清清嗓子,故作神秘地問道,“成都南城有位自稱‘無涯子’的道士,你們聽說過嗎?”

江千裡大惑不解,“趙總督不是要重典懲除異端,怎會容這等人在省城妖言惑衆?”

“他當然不是尋常道士,若說眼光資曆,就連伯父也敬他三分哩!你且聽我從頭道來,”人氣混着酒氣,十分助長了趙晉的談興,“鹹嘉年間,流寇襲侵川湖。前貴州總兵劉罡再挂兵部尚書銜,奉命入川剿匪。他解棄車服,領一二随從先至永甯,入某茶樓歇腳時,過來伺候的剛巧是十一二歲的無涯子……”

兵部尚書入城,并沒有外人知曉。無涯子端茶送水,殷勤備至,劉罡問他近日城中安定與否,小店生意如何,他的回答簡當誠懇,着實令劉罡眼前一亮。将起身前,他命随從多付三倍茶錢,無涯子雙手一推,立将随從攔住,“尚書老爺為我四川讨賊,永甯百姓誰不感恩戴德?區區兩盞茶錢,怎敢讓老爺破費?”他又攙來茶樓掌櫃,領着他在劉罡面前叩頭稱頌。劉罡連忙叫人扶起他倆,納罕道,“本官微服私訪,你是如何知曉我的身份的?”

“草民冒犯,萬請尚書老爺海涵,”無涯子俯身又是一拜,“老爺入座時,我見您雙腳不自覺懸空後踩,發現沒有墊腳的踏凳,才重新擱到地上。當時我便知道,您一定是位坐堂的大老爺,因為面生,不知是即将到任的官員還是榮歸故裡的鄉賢。待我呈上茶盅,看您隻品咂一口就将它從肩上向後遞來,才敢斷定老爺仍在位上,平日用茶,必有仆從在寶座後時時侍奉。若是退隐幽居,老爺品茶之後,多會将瓷盅放回案上——早聞聖上委派貴州的劉尚書入川剿匪,想必就是老爺無疑了!”

劉罡拊掌大笑,“倒是個伶俐的小童!我且問你,往後可願跟随我?”

“于是無涯子離開茶館,做了兵部尚書的随侍書童,這便是他發迹的開端。”

“小小年紀,能夠心明眼亮至此,确非常人所能。”孟子玉贊許道。

“這才哪到哪。無涯子侍奉劉尚書左右,讀書識字,知人閱世,三四年間攢下無數道行。奈何流寇日益猖獗,大批官軍又被抽調去抵禦白教教匪。劉尚書寡不敵衆,連帶無涯子也被西軍俘獲。他自稱擅長蔔卦算命,被撫南将軍錢甲獻給義父張全壽。當時西軍攻打漢中不利,全壽正在退兵一事上猶豫不決。無涯子給他批了個‘進’字,而後全壽領兵親征,果然所向披靡——秦陸,你應該知道這件事吧?”

秦陸的父親秦越曾是張全壽的義子,全壽戰死,秦越棄暗投明,追随江永北伐東征。江永挂冠歸鄉後,他在南都屢受打壓,索性回到四川,投入趙煜陽麾下。如今秦越年過古稀,雖不再披挂上陣,但仍時常前往軍營,教練士卒,傳授兵法。秦陸是他的幺子,出生之時,正趕上老父年高而心軟。秦越無意讓他肩負保衛家國、光耀門楣的重擔,既不要求他苦練武功、征戰沙場,也不強迫他勤學苦讀、幹谒入仕。秦陸自小養成了優遊灑脫的性子,就算聽父親提及陳年兵燹,也如秋風過耳,無所留駐于心,“我不記得了。”

“除了吃你還能記得什麼啊?反正之後沒過幾年,你爹和你幹爺爺就都被趕跑了!”趙晉伸手去捏秦陸的臉頰,“然而張全壽逃亡,無涯子可沒有。當時不是傳言全壽将搜刮的财寶藏匿江中,隻留下‘石牛對石虎,金銀萬萬五。誰人識得破,買到成都府’的口訣嗎?伯父和同僚官兵搜遍錦江,一無所獲,聽說成都府的無涯子通曉占蔔尋物,便死馬當作活馬醫,登了他的相室——”

趙晳大感吃驚,“難道沉銀是他找到的?”

“無涯子在地圖上的彭山江口鎮一帶畫了個圈,伯父前往查勘,果然在當地崖壁處尋到石龍、石虎。官兵在附近的河道中搜尋、打撈,竟當真挖出了大量藏銀。這些财富解了外祖和伯父的燃眉之急,而無涯子也因此事名聲大噪。更為難得的是,全壽敗亡,蜀地局勢漸安,無涯子為主顧算命相面,從此隻論個人吉兇,再不言江山禍福。伯父感其尋寶之功,知其安分之性,素來對他禮遇有加。便是嚴令清除異端,也對他網開一面……說來無涯子今年已是年過花甲,身體依舊硬朗,難得難得。”

一樁樁料事如神的奇談,尚可令旁人瞠目啧舌,卻打動不了久經江湖的江千裡,“不過是此類人鑽頭覓縫的聞見功夫、察言觀色的模棱話術,倒并無多少神秘可言。不過無涯子知人閱世的本事,确實深不可測。”

江霖随之一笑,“無涯子本事幾何,想來明通兄是親眼見識過的。”

“我?哈!”趙晉面露不屑,“在下行事光明磊落,不勞某人測算吉兇。隻怕他窺測天意太多,傷身薄命,哪天犯到我的手上!”

趙晳疑惑道,“既是不信,為何還要說他?”

趙晉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溫良恭儉”的信仰與“強者為尊”的現實擠壓扭曲,在傾覆一座王朝的同時也留下一片思想的廢墟。旁門左道乘虛而入,無論是今日還是未來的當國者,無一不對此深感忌憚。趙晉飲盡杯中酒,轉眼又換上一幅輕松的神情,“說書戲言,聊供大家一樂。又不是談論政事,非要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什麼一樂?什麼子醜寅卯?你們在說什麼?”範長慶笑眯眯地走進房間。周洛倒台後,李順政權由“抗宣”轉向“抗景”,與四川、湖廣全面停戰。至李默登基,雙方正式簽訂和約,設立禮賓館,允許“鄰國”在本朝首府長期駐使。長慶的父親範德風是四川委派的第一任使臣,在長安樽俎折沖,勞苦功高。上任兩年首度回川述職,自是滿載贽禮,廣饋親友同僚。長慶遊曆四方,偶得名醫傅山的醫稿一部,将之贈予趙蓁。趙蓁喜出望外,主動提出要為他把脈看診,這才耽擱了席間閑談。“範載錫,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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