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水潑街，黃土墊道。

所到之處，馬車沒有一絲颠簸。

路上的行人看着這一列陣仗十足的馬車，臉色各異。

車裡的司嬌嬌心提的高高的，她緩緩看了珠霜一眼開口：“告訴管家，去光司街的後門吧。”

就算家中給她造氣仰仗，但她已經不是過去的她了。

現在的司嬌嬌知道，司家現在已經被盯上了。

她害怕因為她自己，讓司家受一點牽連。

入了京之後，恐怕情勢要比過去更加嚴峻，叫她頗有壓力。

珠霜卻對她搖搖頭：“孫管家已經派人回去送信了，小姐歸家家中一定驚喜，怎會在光司街迎。”

司嬌嬌還想說什麼，珠霜卻一反常态的轉過頭去。

這叫她有些疑惑，明明往日的珠霜都是謹慎行事，怎麼今日她要低調，這人就不理了呢。

司嬌嬌思來想去，最後覺得應是不讓自己以後受氣吧。

鈴铛的聲音越晃越緩，司嬌嬌連忙低頭整理衣着，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一會兒别叫母親心疼了去。

“小姐，回家吧。”

珠霜此時回過頭，臉上帶着淺笑，對司嬌嬌伸出手來。

掀開車簾，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府門的兩尊石獅，熟悉的場景，腦海中的記憶撲面而來，司嬌嬌心頭一動，便是要委屈。

“小姐、”

“小姐、”

“小姐回家了、”

接二連三的人從台階之上走下來，他們還是記憶中的摸樣，司嬌嬌怔怔的伸着手，直到被人簇擁扶下馬車。

“母......”

聲音不知怎麼就沙啞了，司嬌嬌站在原地張着嘴，怎麼卻也叫不出聲音。

七階台階之上，衆人擁簇者華貴的婦人。

司嬌嬌眼睛緊緊的跟随，遙遙相望語上心頭，隻能堵在心口。

房氏長女，生于書香世家，自幼便以才學服衆，一首鬥蘭驚絕，風華絕代，為京中貴女的典範，她的一舉一動都曾在京城掀起一波風潮湧動。

“母親......”

司嬌嬌伸直了脖子，硬擠出了這兩個字。

她與她母親像極了，隻是司嬌嬌沒有母親那般雍容華貴。沒有那般文采斐然。

四目相對，便能看見母親眼睛水汽蒙眬。

“嬌兒，母親在。”

台階之上的房肅漣伸出雙臂，她的腳步也迫不及待的向前，隻是繁複的衣擺擋住了她的腳步。

司嬌嬌也穩住心神，由身邊人扶着她一步步的踏上台階。

“母親。母親。”

司嬌嬌停住腳步，終于回到母親溫暖的懷抱。

“嬌兒乖，母親帶你回家。”

司嬌嬌失夫這事，一個月之前就傳進京中，早前就收到書信，這回家中的人急的更是團團轉。

也不知嬌嬌兒怎麼回家，家仆四散而出，但凡是從沁縣到京城的路線，都有相府的人等着。

“夫人。”

身邊的王嬷嬷上前，安撫房肅漣的情緒，她是貼身嬷嬷，她安排的，都是經過母親同意的。

司嬌嬌擦幹眼淚，安靜的站在遠處，母親進了院子，站在門檻之内看着她。

火盆安置腳下。寬大的屏風辦至身後。

侍女上前将司嬌嬌身上的外衣褪下。

卸下朱钗，但凡能拿掉的都扔進了前面的火盆中。

王嬷嬷端着嶄新的外衣走了出來，幾個侍女手腳利索的為司嬌嬌着上新衣。鮮紅明亮的外衣襯托着司嬌嬌的明豔。

四散的濃發披于身前，看着眼前的母親，司嬌嬌隻覺猶如新生一般。

“小姐，嬷嬷我來替您更衣，洗去過往。”

“多謝嬷嬷。”

桃木篦子在黑發中穿梭，房肅漣側目叮囑：“再去庵中請師太前來，為嬌嬌兒除去污穢。”

司相府莊嚴肅穆，以往那烏門都緊扣着，今日卻恨不得将整府的人圍在前面，惹得路人頻頻矚目。

自然。

争議最大的便是剛歸來的司嬌嬌。

相府出了一個寡婦，還是往日蠻橫的司三娘。

多稀奇啊。

“靜雲師父來了。”

一座孤庵在府中的西南角，管家送信回來便有家仆提前去了，這不和王嬷嬷的人半路碰了頭，這才匆匆趕來。

“師父——”

司嬌嬌紅了眼圈，眼前的靜雲師父從小便住在家中，她從開慧，開智，及笄，都是靜師父陪着，像是安慰她心靈的人，也更像是她另一個親人。

靜雲臉上慈悲，她對司嬌嬌搖搖頭，擡手拂過她的發頂：“歸來便好......歸來便好......”

待那靜雲師父為司嬌嬌拂去仆仆風塵，王嬷嬷上前替她盤發，串珠帶環，直到做完這些，她才能真的來到母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