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妮忽然開口:“教授,我明白了。”
“桃金娘之所以成為幽靈,我之所以翻開那本書,意義隻有一個,就是找到真兇,替她報仇,對嗎?”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我想,沒有一個巫師是因為仇恨而徘徊在這個世界上的。”
“至于這本書。”他長袍的袖子輕輕一揮,那本髒兮兮的禁書就出現在手掌上,“上面記載的是一種非常古老的記憶魔法。”
“現在已經沒人清楚這種魔法如何施展和運作,我隻知道要想将記憶封存在這些書頁繪制的法陣中,必須依靠一個媒介。”
佩妮的反應極快:“血?”
“沒錯,”鄧布利多淡淡地說:“足以讓人死亡的大量血液,所以它隻承載逝者的記憶。”
佩妮微不可聞地顫抖了一下。
“這種魔法很快成了禁忌。但借由此人們逐漸意識到封存記憶的重要性,數百年間經過無數次改良,最終形成了冥想盆。”
鄧布利多示意佩妮去看辦公桌前的矮架子,那裡擱着一個淺淺的石盆,盆口有些奇特的雕刻,佩妮立刻想起了禁書上那些線條和字母。
“存儲記憶不再以血為媒介,更無需付出生命的代價,如果想要讀取,隻需将它放置在這個冥想盆中。”
說着,鄧布利多将魔杖插入自己的銀發,從太陽穴抽出一根細細的銀絲,牽引至盆裡。佩妮吃驚地看見那根銀絲像雲團般在石盆裡散開又聚攏,散發着閃爍的柔光。
“想試試嗎?”
佩妮剛經曆了噩夢般的五個月,本該斷然拒絕,但當擺在面前的是鄧布利多的記憶時,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好奇心占了上風。
“我會去多久?”
“隻是一個片段。”
猶豫再三,佩妮最終脫下毛線帽,小心翼翼将淺金色的腦袋伸進了冥想盆裡。無盡的失重和墜落後,佩妮發現自己回到科克沃斯的家。
“媽媽!”佩妮在壁爐邊難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場景,“還有教授?”
“……如果不是莉莉坦白,我還一直蒙在鼓裡。”
佩妮訝異地走到兩人身邊,可沒人理睬她,她的母親正朝對面的鄧布利多低吼:
“短短一個學期,她為什麼會受那麼多次傷?她進了那麼多次醫院可沒有一個人告訴我!”
伊萬斯夫人崩潰般地揮舞雙手:“法術、巫師、還有你們的魔法學校,這些鬼玩意兒我都無所謂!我之所以拼了命想去了解,隻是因為我的兩個女兒在那裡長大!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佩妮,她才十二歲。”她淚水漣漣地質問着鄧布利多,“你們甚至保證不了她的安全?”
鄧布利多身上的旅行鬥篷還未摘下,注視伊萬斯夫人的目光中帶了點歉疚。
“在伊萬斯小姐醒來後,我會與她好好談談,如果她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抽去她昏迷期間的記憶,以免對她的心智造成任何影響……”
“如果——”鄧布利多像是歎了口氣,“如果她和您的想法一緻,決定回歸麻瓜社會繼續求學,那麼也由她自己決定是否保留在霍格沃茨的所有記憶。”
四周的場景旋轉起來,佩妮感覺自己升到了家裡的天花闆上,緩慢地翻了個跟頭,轉身便落回了辦公室,鄧布利多閃爍的藍眼睛正注視着她。
“原來這才是您帶我來霍格沃茨的原因,”佩妮低聲說,将帽子重新戴回頭頂,“媽媽都知道了,她知道我在這裡非常難過,她希望我回到她的身邊……”
佩妮的鼻腔再次酸澀:“我想我得考慮一會兒,教授,關于要不要抹除記憶和……退學。”
鄧不利多溫和應允:“我會讓龐弗雷夫人為你準備一些安神劑,在此期間你可以四處走走。”
佩妮點頭,躊躇說道:“教授,我向您道歉,我媽媽并不是有意朝您大吼大叫。她不知道魔法界有治療咒語和魔藥,我在學校受的隻是些不值一提的小傷。”
“怎麼會不值一提呢?”鄧不利多歎道,他從辦公桌的糖罐下面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這是你進入記憶的第二天,從你家中寄來的信。”
佩妮認出是莉莉的字迹,簡略地說明了他們如何發現佩妮昏迷不醒,緊急将她送往鎮上醫院卻檢查不出任何問題,情急之下隻得寫信給鄧不利多求助。起初莉莉還能保持字迹工整,後來越寫越急切,最後還有幾行潦草的補充,一看就出自伊萬斯夫人之手。
整封信的語法和格式都一塌糊塗,還有一些字母模糊不清,被點點水漬洇開了。
“無論是巫師還是麻瓜,家人總是深愛着彼此。”
佩妮擡起頭,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在鄧不利多蒼老的眼角裡看到一絲淚花。
“可惜當我意識到它時,那段日子已經離我很遠很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