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巧路過,看見這邊蹲着個黑影。”斯内普攏了攏單薄的衣襟,拖長語調冷笑道,“還以為是一隻剛上岸的格林迪洛。”
佩妮知道自己昏迷後瘦得厲害,原本就不飽滿的臉頰更加憔悴地凹陷下去,被斯内普說成是“格林迪洛”實打實地惹惱了她。佩妮掃視着對方,一如既往的灰敗、困窘,她忽然就失去任何反擊的興趣。就算自己占了上風,又能如何呢?她心中的空洞依舊無法被填滿。
她想起鄧布利多之前對她說過的話。
“佩妮,你有很好的觀察能力,為什麼不再多去看一看,想一想呢?”
“撒謊。”佩妮悶悶地說。
“什麼?”斯内普皺着眉問道。
“我說你撒謊。”她走近,凝視着他的身後,“根本不是路過,你一直跟着我,對不對?”
斯内普忍不住提高音量打斷:“你胡說什麼?!”
“腳印。”佩妮指指從他腳下延伸到坡上的一行雜亂的足迹,“我們的腳印一直都是重合的。”
“你——”斯内普有些語無倫次,“我——”
“我隻是想問你,莉莉怎麼樣?”
後半句話很輕,就像從他嘴裡飄出一片輕悠悠的雪花。
佩妮剛張開嘴,不料寒風入喉,捂住嘴驚天動地咳嗽起來,帽頂的毛線球不停顫抖。
她直起腰,認真地問:“難道你也會覺得孤單嗎?”
斯内普的身體僵在原地。
“那你為什麼不回家,而要留在霍格沃茨?”
斯内普灰黃的瘦臉一下子陰沉沉的,佩妮卻沒注意,而是自顧自地說道:“這裡的幽靈、肖像,甚至是湖裡的巨烏賊,它們總是一個人呆在那兒,看上去不是很孤獨嗎?”
她不像是在問别人,反倒像在質問自己。
斯内普從牙縫中擠出聲音:“幽靈、肖像、巨烏賊,它們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不需要你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憐憫。”
他轉身,沿來時的路一言不發地離開了,佩妮愣在原地,耳畔呼嘯過一陣風,刮起她散落在外的發絲向前吹去,卷起斯内普漆黑的袍角,一直向前,吹進城堡的橡木大門裡,從每一個長廊穿堂而過,繞過塔尖,吹響獵獵旌旗,不停地奔向遠方。
她明白了,她終于明白鄧布利多那些話的含義了,如果選擇留在霍格沃茨,那麼她在這裡一定有想要去做的事,不是為了桃金娘報仇,不是讨好媽媽爸爸,更不是深陷哀傷的情緒漩渦,而是找到一條真真正正屬于她自己的道路,讓她不畏懼獨行的道路。
向前。
佩妮摘下帽子和圍巾,掙脫束縛的長發在風中飛舞起來,嚴寒肆虐,可眼前一片坦蕩。佩妮踩着她和斯内普交錯的腳印,堅定地朝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