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褲/裆裡濕漉漉的冰涼感受,很顯然,這種被人吓尿後又毫無招架之力,隻能被迫接受嘲諷的屈辱感更加糟糕百倍。
沈行約輕咳了兩聲,一種又驚又喜又恨又怒的複雜心緒拉拽着他。
良久之後,他隻是慶幸地一歎:
“……狗東西。”
蕭拓斂起笑意,表情逐漸嚴肅起來,他身後的車牧愣怔半晌,蓦地呵斥道:“攝赫!你要做什麼——你、你是打算救這個人嗎?!”
話音落下,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嘈雜議論聲。
無數胡戎子民的目光齊刷刷地望過來,他們的視線懵懂地徘徊在祭台上的幾個人影之間,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震驚與猜疑。
蕭拓冷冷地朝車牧轉過目光。
車牧的臉色瞬息萬變,方才還狠厲的神色忽而變得和藹起來,他拔高聲音,規勸道:
“攝赫!大哥是怕你被魔煞附身、被鬼怪奪了魂魄,怎麼瘋瘋癫癫的?突然沖上來,還與這中原皇帝站成一伍?!别忘了!他可是我們胡戎的仇人,”說罷搶步上前,來扶他的肩膀,“别任性,随大哥下去……”
蕭拓朝後側一擡肩膀,避開他伸過來的手,這使他腳步随之後退半步,整個人便橫檔在沈行約身前。
“攝赫——!”
攝提格雙拳緊握,怒火攻心,遙遙喊道:“吃醉了不成?!怎麼跑到祭台上胡鬧!快下來!”
在這一刻,攝提格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
他一遍遍地朝蕭拓催過視線,急切地催促暗示:攝赫!殺了他!
快殺了他!速戰速決!
可蕭拓遲遲未有動作,他像一座山那樣沉默着,擋在車牧面前,冰冷的眸子和他對視,眼中浮現出一絲殺機。
巴裡贊惶急地看向身後,平義、摩陀等人俱是神情凝重,這時,老閻都終于發話了:
“胡鬧——!”
他起身呵斥道:“儀式還沒完,都給我滾下來!”
車牧退開半步,目光仍是看着蕭拓,與他拉開距離時,眼中流露出一份志在必得的深意。
蕭拓微微凝眉,心頭的不安再度浮現。
疾風掠過蒼茫草原,傳來一陣嘈亂的馬蹄聲,關澤格如第一個察覺到騷亂響動的來源,扭頭朝東方看去,那一片若隐若現的火光出現在東北角的胡戎兵營。
巴裡贊等人臉色驟變,平義早已飛跑到人群外圍,跳上一塊巨石眺望遠處,斷然道:“糟了!速回兵營!”
緊接着,騎馬的哨兵匆急趕來,回禀道:
“王上——兵營着火了!”
“是東夷!東邊那群蠻子又來了!”
胡戎衆人紛紛憤怒地拿起了武器,老閻都煩躁地一擺手,祭典到此中斷,平義、摩陀及衆王子各自領兵,趕去兵營救火。
經過祭台一側,攝提格擡起頭,目光始終追随着還站在上面的蕭拓,兩人對視,蕭拓望向他的雙眸黯然了一瞬,便又無措地挪開了。
直至隊伍走遠,攝提格不得不收回視線,從始至終,蕭拓都沒有給他一個交代。
呼延氏慢吞吞地跟在衆人身後離開,老閻都沉吟着看向祭台,召過幾名甲兵留下看守,巴裡贊一頓,開口道:“王上……”
老閻都從關澤格如手中接過黑亮豹裘,抖開披在身上,拄着王杖道:“走——跟着去看看!”
巴裡贊點頭領命,稍一猶豫回身朝甲兵交代過兩句,便緊追胡戎王背影而去。
其餘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收拾祭台的祭司和十幾名甲兵,沈行約終于不再強撐,一直緊繃的神經得以松懈下來,整個人又有些發懵,看這一切都很不真實。
他喘息着平複情緒,緩了一會,朝蕭拓問:“你怎麼會在這?”
蕭拓沒有回話。
他在看他,像在打量一件稀罕物,先是審視般盯着他的臉頰看,看了一會,視線往下,再看向他胸膛前、衣襟坼裂暴露出的猙獰傷口,繼而是腰腹、胯/下、大腿,雙腳。
那眼神中帶着幾分獵奇的欣賞,驚異之中又摻雜少許迷戀的癡狂。
沈行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被他看得有點發毛,想了想說:“你不去救火,看着我做什麼?”
而且,看他那副漠不關心、置身事外的模樣,好像燒得不是他老家一樣。
轉念一想,他也是穿過來的話,那這确實不算是他老家……
蕭拓看了他許久,末了盯住他的雙眸,把沈行約剛才問出的問題又抛還給他,“你怎麼在這?”
“我怎麼在這?”
沈行約覺得兩人的對話好像一部複讀機卡帶了:
“媽的!我也想知道,我怎麼在這?!!”
蕭拓:“……”
沈行約頹然往後一靠,臉上的表情無語至極:“提起這我心裡頭可操氣……”
蕭拓皺起眉頭:“别說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