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你覺得就憑攝赫的性子,在得知是你在背後告密後,你的下場會是怎樣?不必去當那個出頭的傻子,很多時候,你隻需要置身事外,動用極小的力量,做幕後的一雙推手。讓你去做這件事,我要的是制造輿論。”
連鞑照此深想了一下,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大哥。”
車牧道:“至于餘下的這段時間,你繼續盯緊了他,益善有任何風吹草動,你都要及時來向我禀報……”
這時忽聽得帳外響動,車牧話音一頓,猛然警覺道:“誰——?”
車牧回身抽劍,正要向營帳一側刺去,一個聲音适時地響起,打斷了他的動作:
“大哥!是我……”
莫迄拉狼狽地從帳簾後面現身,走進來道:“六哥,你也在啊,我沒打擾到你們談話吧……”
車牧在心裡估算了一下時辰,疑慮道:“你怎麼來了?有什麼事?”
莫迄拉從袖中掏出一截以火漆密封的信紙,雙手呈過,道:“大哥,這是今夜截獲的密信,您的幕僚不在,我怕延誤了什麼要緊事,便自作主張先送了來。”
車牧拿過看了一眼,封口的火漆完好無損。
莫迄拉撓了撓腦袋,自說自話道:“大哥,我沒敢擅自啟開,我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幫不上你們什麼忙,這些密信往來事關重大,我就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車牧道:“莫迄拉,不要怪大哥。你要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對你不利,等時機成熟,大哥會試着将一些事交給你去做,眼下不必急于一時。”
莫迄拉點點頭,視線一轉,看到連鞑這幅樣子,不免震驚道:“六哥……你這是怎麼了?!你沒事吧!”
莫迄拉說着走上前來,關切地朝他伸出手,卻被連鞑躲開了。
禍是大家做下的,到頭來其他人相安無事,壞事都落在了他一個人的頭上,連鞑看到莫迄拉毫發未傷,而自己卻捱了蕭拓一頓毒打,心裡頓感不平衡,冷冷道:“攝赫他去沒找你?”
莫迄拉一臉莫名,車牧拉開兩人,緩聲道:“好了,還沒怎麼樣,自己人反倒先怨怼起來了,難道莫迄拉也挨了打,你的傷就能好起來嗎?”
連鞑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借故發揮,喘了口粗氣,默默閉上了嘴。
莫迄拉怔了怔,才反應過來連鞑的意思,立刻為自己辯解道:“六哥,我真的不清楚!那、那呼延朔他們應該也……”
連鞑忿忿道:“人家是呼延世子,不看僧面看佛面,縱使攝赫再目中無人,也未必敢拿他撒氣!”
話題趕到這裡,車牧卻是想到了另一件事,轉而問道:“連鞑,你與呼延朔相處得怎麼樣?”
“按照您的吩咐,我一直是好吃好喝供着他,”連鞑一五一十地回道,頓了頓,語氣中又摻雜着幾分不确定:“大哥,那呼延朔明裡暗裡收了咱們不少好處,也不知道真到了關鍵時刻,能不能為咱們出上一份力。”
“那些小恩小惠,沒什麼舍不得的。不過……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車牧深深吸了口氣,雙目眯起,思緒像是一張蛛網,向四面八方網羅交織。
這些年來,他苦心經營親善敦厚的王儲人設,背地裡一直利用金錢财色籠絡人心,通過拉攏要挾、恩威并施的手段,得到部落中大半話事人的支持。
但他深知,這些還遠遠不夠。
呼延一族日漸崛起,車牧早有攀附之心,但呼延勃爾為人傲慢輕悖,自視甚高,早在一年以前,他就曾回絕過車牧的私下示好,駁了他大王子的臉面。
如今胡戎正處于動蕩之際,而呼延勃爾的态度卻很耐人尋味。
作為部族中少數擁兵過萬的氏族,呼延氏卻鮮少聽從調遣,領兵參戰。
不少人揣測,呼延勃爾有帶領部衆背棄胡戎而自立的念頭,也正因如此,老閻都與他的這位故交關系不複從前,盡管對待呼延氏的種種不矩行為,老閻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寬容,可呼延氏這些年裡苟存的實力,已經對金都王庭構成了威脅。老閻都表面不動聲色,時日一久,難免不會心生忌憚。
是以車牧想要向呼延勃爾投誠,想要獲得呼延氏族的支持,就隻能暗地裡進行。
這樣做得好處是,既能避免被人發現,揪住把柄;若情況不利,也可以為自己保留一條退路。
而與連鞑整日厮混的呼延世子呼延朔,就是這段關系修橋搭路的突破口。
趁着衆人的關注點全都落在大燕押送過來的廢帝身上,與呼延氏結盟的事恰好可以提上日程。
就快到收網的時候了。
車牧啟開信紙,迅速掃視過上面的字迹,他沉吟片刻,走到燭台前,将信紙焚燒殆盡,冷聲道:
“連鞑,等你的傷好些之後,再去給呼延世子送上一份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