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閻都轉而問道:“摩陀那邊有消息了嗎?”
“還沒,”平義道:“算起來,今日是将軍走後的第六日,一來一回,回信的甲兵這會兒隻怕還在路上。”
“是要費些時間了。”
老閻都有些感歎,道:“我隻擔心,我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除了在西面建立兵防一事,剩下就是王儲之事。這段時間,孤王有意在這幾個孩子裡面挑選一個,做我胡戎王位的繼承人,隻是……好像怎麼選都差些意思……”
老閻都停步轉過身來,道:“你二人心中可有适宜的王儲之選?有何想法,都可說來聽聽。”
巴裡贊與平義彼此看看,一時踟躇不言。
猶豫了一下,平義道:“王上,怎可說此自棄之言?您乃天命所歸,自有天地神靈護佑,福壽綿長,選立王儲之事,實在不必急于一時……”
“平義,”老閻都打斷他道:“孤王的身體,孤王自己知道。”
“大家都是胡戎的老人了,一起共事幾十載,沒什麼是不能說的。今日,叫你們來這裡,就是想聽你們的一句真心話。王儲之事,你們有何意見?”
老閻都說完,默默地看着兩人。
巴裡贊思慮片刻,上前一步,恭敬道:
“王上,王儲一事關乎重大,非是我等不願做出表态,實在是身處局中,難以言明。若貿然舉薦,隻怕會幹擾您的判斷。不過,我倒是想到中原的一句古話,叫‘知子莫若父’,王子們的心性,沒有人能比您還要了解。我想此時此刻,王上心目中的王儲之選,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影子,您遲遲未下決心,正是因為,時機還未到……”
說得此處,巴裡贊拱袖道:“但臣可以用性命起誓,不論您最終作何選擇,我和平義都會堅定的擁護您的決定,扶持新主,穩定大局。”
老閻都沉默着聽完了,輕輕發出了一聲歎息:“是啊,你說的對,知子莫若父……”
“孤王的這兩個兒子,大王子車牧心思陰沉,狠辣有餘而仁善不足;二王子攝提格剛直不阿,勇武有餘而智謀不足,至于攝赫……不提也罷!其餘五子,更加難堪大任。”
老閻都呐呐道:“也正因此,孤王遲遲下不了這個決斷。”
巴裡贊道:“王上,立儲之事,可再仔細觀望,再做籌謀,此事急不得……”
老閻都沉吟少許,點了點頭。
平義看到不遠處就是牧區了,指着前方山坡上移動的羊群,道:“王上,您看,等明年與大燕互通邊市的诏令一到,咱們的羊畜又能賣一筆好價錢。”
老閻都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這時,一聲疾呼從後方傳來,三人回過身,便見老閻都手下親信從身後騎馬追來。
及至身前,那人下馬叩拜,雙手持握舉過頭頂,手中捧着剛打下來的谷物。
“今年的收成怎麼樣?”平義問道。
那人頓了頓,憂慮的目光從手臂縫隙處透露出來:
“……請王上過目!”
平義接過谷穗,呈到老閻都身前,後者拿起一穗,掐按了兩下,眉頭不安地皺起。
巴裡贊從手捧的谷穗裡挑出兩穗,咬了咬,當即臉色一變:“半數?!”
“這!他們、”平義不敢置信地質問道:“他們是怎麼種得糧食!”
還不待那人回話,老閻都手掌一松,掌中谷穗被風吹落,旋即,他整個人身形一晃,眼前景物逐漸黯淡。
“王上!”
“王上——!”
平義等人駭了一跳,急忙上前将人扶住,短暫的昏厥後,老閻都沉重的眼皮動了動,緩緩道:“沒事,你們不要慌……弄一輛高車來,把我拉到附近的牧民家裡,讓我、讓我緩一緩。”
巴裡贊攙扶着閻都慢慢坐下,平義領命,轉頭要去尋車,朝那名仍處于慌亂中的下屬道:“你去找巫醫!對外一個字都不要說!快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