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他這一路風塵仆仆,夜晚趕回已是人困馬乏,景望回來後,蕭拓并未召見,隻派人送去熱湯,讓他好生休息,明早再來彙報不遲。
不曾想過去一晚,他從景望口中聽到的,卻是摩陀将在山西修造軍營的消息。
在這之前,蕭拓原本想等這陣風頭過去,他再找個時機,将人押去胡泷秘密看管,總比放在金都,在老東西的眼皮底下要好一些。
然而景望帶回的消息徹底斷絕了他的念想,這下胡泷是回不去了。不僅那五千鐵騎收歸王庭所有,隻怕放在胡泷未能帶回的那批軍隊,也要被老閻都收入囊中!
種種損失加在一處,無疑是一筆天文數字。
蕭拓背過身去,深呼了一口氣。
景望道:“主上……摩陀駐兵遲遲不回金都,關于山西修建軍營一事,目前也隻是我的猜測,未必就……”
“不必說了。”蕭拓冷然道。
憑他對那老東西的了解,就連景望都看得清這其中的利害關系,送到嘴邊的一塊肥肉,他又怎會平白舍去?
事已至此,縱然有萬般不願,這口氣,蕭拓也隻能咽下去。
景望察言觀色,想了想道:“主上,好在這一路上還算安穩,所攜帶的金銀玉器完好無缺,若胡泷回不去,咱們可以另找一片駐地,招兵募馬,以待來日。”
蕭拓聽完又是一陣沉默。
他從沒有歎氣的習慣,今時今刻,隻覺一股郁氣如鲠在喉,心中卻是說不出的堵悶。
而今居于人下,又是在老閻都的監視範圍内,處處受其牽制,想要從頭再來談何容易?
蕭拓想了想,思緒煩亂,索性道:“算了,先不說這些,你暫且休息兩日,看着手下人不要生事,先将營帳拉起來,以後的事……”
話未說完,外頭甲兵忽傳:
“報——”
甲兵在帳外傳話道:“三王子,還、還是他找您……”
這一清早,已經是第二次了,蕭拓眉頭不自覺地蹙起,拳頭攥得作響:“他又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就是太悶了,想找個人陪我聊會天。”
沈行約抄着手,在囚牢内朝他笑了笑,好聲好氣道。
蕭拓:“……”
蕭拓平複了一下心緒,忍住想要把他揪出來一通**的沖動,轉身就要走,沈行約忙叫住他,從鐵栅之間伸出手來:“哎?别走啊!我不鬧了,真有事說!”
于是蕭拓停步,轉過身來,一臉不耐地看着他:
“什麼事,說。”
“你看啊……”
沈行約幹咳一聲,曉之以理道:“你每天都把我這麼鎖起來,一鎖就是一天,還不準這些看守的甲兵和我說話,精神虐待呢?就是對待二戰戰俘也不能這樣啊,再這麼下去,我早晚得成神經病!得那什麼……阿爾茨海默症!你知道吧,以後連人都認不出來,随便一個人都能把我領走!到那時候,生活也不能自理了,什麼事都得賴着你,”沈行約說到這裡,又是一笑:“你說、你也不想吧……”
蕭拓:“……”
蕭拓聽過之後,嘴角微微抽搐。
難以置信,他竟能脫口而出這麼一大篇廢話;更加難以置信的是,自己竟然還忍着聽完了。
沈行約提完了自己的要求,全然不顧他人死活,心情很好地看着他,視線一瞥,落在蕭拓身後,跟随着他的一個身材高瘦、闊鼻深目的青年男子身上,又問道:“這誰?”
經他這麼一打斷,蕭拓原本已經趕到嘴邊的話又都咽了回去。
再次平複心境,蕭拓簡單回道:“景望,我的親信。”
昨夜時,沈行約就聽到了外頭有些響動,但沒在意。
今日一早,從營帳出來,他看到數千甲兵駐紮在下坡,無數仆人雜役各自忙碌着,原本空曠冷寂的益善一夜之間變得人山人海,好不熱鬧。就連沈行約今早洗漱,都是在八個奴仆的伺候下完成的。是以即便蕭拓不說,沈行約猜也猜出了個大概,當即給他使了個眼色。
蕭拓不解地看着他,沈行約無奈,幹脆自己做起了介紹:“景兄弟,你好。”
蕭拓神色一怔,憑着對他的了解,随即流露出一種茫然的無語之狀。
景望一臉莫名地看向他,又複看向囚牢中的蒼白青年。
景望:“?”
沈行約一本正經地伸出右手,四指并攏,拇指張開:“很抱歉在這種地方給你留下第一印象了,介紹一下,我是你主子的前男友,不過現在有另一重身份,必要的時候,你也可以叫我大燕廢帝。”
景望:“……”
蕭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