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了一下,車牧又囑咐了一遍:“我近來總有些不安,隻怕攝提格那邊會有什麼動作,你不要自作聰明,将這些東西捏在自己手裡,當心授人以柄!”
“我知道了,大哥,隻是……”
連鞑遲疑道:“這種事情,為防萬一,呼延氏那邊隻怕也會留下些……”
“他要怎麼樣,那是他的事,我想他也不會蠢到自己把自己給出賣了。”車牧道:“教你盯着益善那邊,這幾日可有什麼動靜?”
“景望從胡泷帶回那一千甲士駐在益善,攝赫他有時會領兵出戰,暫時沒什麼大的動作,”說到這裡,連鞑不滿道:“不過,他和那個廢帝照舊是每日同吃同睡,流言鬧得這麼兇,他竟然一點也不避諱?!而且父王肯定也得知了這件事,可非但沒有怪罪于他,聽說今日傍晚,還給益善送去了隻羊,真是奇了怪了……”
“秋收完了,父王他老人家正在憂慮今年過冬的糧食物資一事,暫時還分不出心思來去管其他,”一頓,車牧問道:“他和廢帝的關系,部落裡的人都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
連鞑道:“那廢帝本就是咱們胡戎的死敵,人人得而誅之,隻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要不是攝赫夾在中間,橫插一杠,這會他能剩下半條命就不錯了。這幾日裡,我在那些流言中又加了一把火,隻說今年谷物欠收,怕是部族中生出不倫之事,引得神靈降怒,這群人忌憚攝赫的為人,表面上還沒什麼大動作,可等真到了冬日裡饑寒少糧的時候,恐怕就有得熱鬧看了!哦對了,流言傳至軍中,引發了衆人不滿,小狼頓将軍因為這件事,與攝提格都疏遠了許多。”
車牧滿意地勾唇一笑,道:“這還隻是個開頭,你且看着吧,隻要攝赫還護着那個廢帝一天,攝提格就永遠就别想坐上那個本就不屬于他的王位。”
連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問道:“大哥,咱們究竟什麼時候采取行動,将那批重禮給呼延氏送過去?就這樣放在我那,我還總是提心吊膽的。”
“不急,再等等,”車牧眼波一沉,道:“就在這幾天。”
渾北草原迎來了新一輪的降溫,風波詭谲的草浪湧動,寒冷席卷而來,為萬物凋敝的晚秋景象,增添了一份渾厚的蒼涼基調。
這段時日,沈行約一直不動聲色地搜集着各類情報。
大到金都王庭的權利分派,小到附近的牧民家中病死了幾隻羊,這些零散的訊息,全都經由奴隸們的口,轉述給他。回報是一顆味道濃郁的羊奶酪,或是零星的一小塊糖。
這些身份最為低賤、在胡戎貴族腳下苟活的奴隸,卻成為替他搜集情報,傳遞消息最為有利的媒介。
他們身處胡戎的權利中心,一直以來都是受壓迫、被忽視的群體。
對于沈行約來說,這群人是最容易獲取消息的‘耳朵’。
而‘耳朵’的作用就隻有一個──用于傾聽。
就這樣,利用一雙雙‘耳朵’,他初步的織造起一張情報網,掌握了一些最基本的信息。
這還僅僅隻是第一步。
一日日落時分,沈行約披着一張皮襖,在囚牢裡盤膝而坐,看賽布有模有樣的學着他,和小奴隸們玩猜拳的遊戲。
這幾天裡,沈行約嘗試教他們一些新的現代遊戲。但畢竟條件有限,能玩的也就隻有那麼幾樣。
煙囪升起炊煙之時,蕭拓從外面趕了回來,沈行約遠遠見他走過來,收起了雕刻的木闆牌,小奴隸們就要被召回去,分别前,照舊每人從他手裡拿過一顆奶酪。
最後一個排到阿來,他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問道:“我會幫你去聽更多你想知道的事,但我不要這個……能不能從你那裡換别的東西?”
“你要什麼?”
蕭拓快走近了,沈行約蹲下身來,裝作給阿來擦臉的樣子,阿來道:“錢,或者是一雙厚氈靴。”
“好啊,可以,”沈行約微微一笑,看了眼他破爛的草鞋,低聲道:“下次過來,你告訴我一件王庭即将發生的事,作為交換,我給你你想要的東西,走吧。”
甲士過來催促,阿來趕忙跑走,追上其他人的步伐,沈行約站起身,手掌擡起比了比,眼中閃過一絲捉摸不定的疑惑。
蕭拓走到鐵栅前,命人将鎖打開,薄唇抿了抿,開口道:“來接你了,滾出來。”
沈行約沒聽他的,而是走到囚牢中央的一塊石頭旁,一臉憤懑,無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