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的狩獵景望不在,身後的黑差接替他的位置,緊随其後,沈行約朝身後喊:“别跟來——!”
“讓你的人别跟着!一騎去追足夠了!走!”
駿馬帶着兩人沖入密林,追尋着鹿王的蹤迹,穿過成片的矮灌木叢。
不知何時,沈行約原本應持弓射箭的手,變為覆在蕭拓手上,與他一起攥着那道缰繩。
他一邊引導蕭拓,控制着馬速與前進方向,一邊用另隻一手,在蕭拓腰間輕撫着,像在摸索着什麼。
原本專注的心思被分動,蕭拓隻覺喉中幹渴燥熱,被他摸得一陣心猿意馬,忍無可忍吼道:“别亂摸!當心摔到陷阱裡!”
目光不時留意過林中雪地,沈行約蒼白的一張臉上現出漠然的神情,唇角卻似玩味般地翹起:“你擔心我啊?”
蕭拓:“……”
夕陽如血,穿透無邊無際的浩瀚林海。
曲折陡峭的山路半掩于雪層下,馬蹄匆促,向着落日方向,一路下坡,越行越快,一些話便吞沒在了風中。
“蕭拓,說真的,來到這,我真應該好好謝謝你……”
收回了搭在蕭拓腰上的手,沈行約像是自說自話,寂寥地道:“不管怎麼說,畢竟是你救了我一命。”
“要是,沒有昨晚那檔子事,其實我能也拿你當朋友的……”
沈行約擡起頭看向他,蕭拓微微皺眉,不解的目光落下時,正對上一雙格外冰冷和陌生的眼睛。
“但現在不同了,”沈行約道:“狗東西。”
駿馬飛馳之際,馬蹄踩中一道淺坑。
突發的失重,蕭拓本可以控馬調度,找回平衡,但感受到懷中人有朝一側墜倒的趨勢,心念電閃間,蕭拓隻得放棄控馬,改為雙手來抱。
就在他松開缰繩的瞬間,沈行約突然一個急閃,旋身抱住馬頸。迅速地掌握了平衡後,他一手奪過缰繩,回身時,另一隻揪住蕭拓衣襟的手,手掌猛一松張,蓦地一推。
為這一下,沈行約等了許久。
這一推,他用盡了全力。
因兩人間的距離陡然拉開,凜冽的風雪侵入其間,吹得雪沙滿懷。
從馬背上毫無預兆地跌落下來,蕭拓有短短一刻的錯愕。
當他意識到,自己如果再拼死抓住沈行約不放,那樣會把他一道拽下馬時,蕭拓認命般屏住一口氣,手上的力道倏爾放松了。
一陣窸窣響聲後,地勢複雜的山林間,陷阱底部傳來一聲墜物般的悶響。
壓着一片枯枝爛葉,蕭拓形容狼狽,摔落到一處足有一丈多深,斷崖般陡峭的陷阱裡。
他整個人以背部着地的姿勢,重重摔倒在堅硬無比的石頭上,摔得肋骨斷裂,發出一聲悶哼。
馬蹄在井字形的陷阱口周圍踩了踩,踩落碎沙和片片飛雪。
沈行約單手執缰,坐在馬背上,視線往下探了探。
他看到蕭拓掙紮着爬起,腳步幾個踉跄,難得現出幾分頹然姿态。
蕭拓一手按在肋下,咬牙看過來時,目光中湧動着極為複雜的情緒,更兼有一種恨不能即刻沖上前,把沈行約當場撕碎的憤怒。
“哎,狗東西,”沈行約像叫狗一樣喊他,輕佻地擡了擡下巴。
他的手按在腰上,輕輕拍了兩下,那上面赫然挂着蕭拓随身的錢夾和金刀:“謝了啊!”
說完這些,沈行約沒有絲毫留念,他抖開缰繩,踢動馬镫,催馬自岐嶺之中,綿延陡峭的山路潇灑而去。
馬蹄踏雪,聲聲漸遠。
蕭拓在原地站了好一會,蒼白俊美的面容上,臉色是青一陣白一陣的冷峻難看。
兩手攥握成拳,擦破的骨節處微微泛白,嘎吱作響。蕭拓煩躁地呼出一口氣,額前青筋迸起:“沈行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