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姚堅上前道:“方才在戰場中,臣觀察敵軍情況,發現敵方士兵逢戰便潰,軍心離散,而且排兵布陣毫無章法,臣擔心,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蹊跷……”
“前幾輪野戰确是如此,”孫隆道:“可後面幾戰,尤其是在山中,若非張将軍奇謀預判,先率騎兵占據高地,沖出救援,隻怕咱們的隊伍沒那麼容易越過郡地。”
話音停頓,孫隆猛然間意識到什麼。當時,燕廷派兵在山間設伏,若以擒王為目标,又怎會在前部大軍抵達時打草驚蛇,率先發動攻勢。
照此設想,最佳的選擇應是在大軍深入到半路時,從多個據點截斷中軍,這樣便可分裂軍隊,将其圍困在山谷中。
如此簡單的道理,可對面非但沒有選擇這麼做,反而主動暴露了弱點,就像有意地引誘他們率軍深入一般。
可連日來,斥候帶回的情報又與今夜他們穿過郡界所見的情形無出二緻。
這又是為何?
孫隆照此深想,心中某個念頭閃過,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
猶豫少許後,姚堅道:“怕隻怕……這是賊軍的誘敵深入之計!”
“依你所言,如若真是如此,你等又有何應對之策?”
戰車飛速行進間,沈行約随口問了一句。
他這樣淡然的語氣,反倒将姚堅等人給問住了。幾人相互而視,心思沉重複雜,不知該作何答複。
沈行約道:“依着朕看,不如就來個将計就計!”
孫隆微微皺眉,想起随軍沖鋒時,他對自己率軍的那一番調整,若非如此,此刻他早已率中軍大部混入彭榷與張叱的隊列,估計這會已經在攻城的戰隊中了。
不等他理清這裡面的聯系,沈行約命令禦者,調轉馬頭,在戰車上喝令道:
“衆将士聽令!随朕沖破北路關卡,全速攻城!”
沈行約所率領的七千餘衆,沒有按照先前兩隊的路線,直接南下破關,而是沿華封邊郡往北駛入,打算沖破華封更北邊的一地關卡。
就在這時,他們腳下的地面發出陣陣顫動。
同一時刻,張叱率騎兵和步兵殺入城中,但見城内空虛,四周城樓兵甲的碰撞聲猛然響起,密密麻麻的弓箭排在城牆各處,箭弦繃直,箭頭反射出白雪的銀輝。
在大軍湧入城内的瞬息,厚重的城門在衆人身後緩緩關上。
而另一邊,彭榷率領的軍隊也被孤絕于城下,包圍的燕卒用盾牌和長戈集結成一圈密不透風的人牆,足有一萬餘衆。
華封郡北部數十裡,野地上。
沈行約目光灼灼,饒有興意地勾起唇角。
更遠處的風雪中,突然亮起了一抹火光,随即,馬蹄雷動的踢踏聲轟然響起,朝着他們這一隊迅速湧來。
“陛下!是、是賊軍!”
“護駕!保護陛下!”
突發的情況令在場衆人措手不及,姚堅與孫隆等人反應過來,當即沖在戰車前,望向不住迫近的大軍。
一直以來隐忍的不安,在這一刻竟真成了現實!
從之前打探的戰報判斷,在出戰前,他們料定華封郡的兵馬最多不過三萬,而如今被重軍圍困,浩浩蕩蕩的大軍将他們分而圍之,裡三層外三層的重重包圍,人數起碼有五萬餘衆!
“都不要亂!”
沈行約站在行進的戰車上,指揮着戰旗,沉着地喝令道:
“别管其他,随朕沖鋒!先往西北的關卡沖!”
敵兵沖殺而來,與之混亂地厮殺在一起。
盡管彼方人數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但在孫隆與姚堅等人來看,這一仗還是可以盡力一戰的。
大軍雖被分散,可總體上人數并不輸敵方多少,隻要有一支軍隊能夠突圍出來,與其餘隊伍彙合,那麼先前制定的計劃就還是有一試的可能。
“陛下!為何要攻占北處關卡?!”
竭力應戰間,孫隆分神地問話道。
在他看來,及時向南,盡早與主帥周通所率領的兩支攻城軍隊集合才是當務之急。
而在這時,姚堅猛然想到了什麼:
“不對!陛下,按照徐阜所說,幽州駐兵不過十萬衆,燕廷一舉派出五萬兵馬,這……這是為了?!”
“不是五萬,”沈行約在颠簸的戰車中支劍起身:“你說少了,應該是七萬!”
近處的幾人都被他這話吓了一跳,惶恐地朝他望過來。
行駛中的戰車,如同巨浪中沉淪的一葉孤舟。
車轅被震得不住顫動。沈行約立定站穩,森森地一笑,道:“照你所說,以燕廷如今境況,怎麼肯一下撥出五萬兵馬來,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周通他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