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約擡起頭來,眸色深沉,像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
經他一問,黑差一時結舌,反而不知該如何作答。
靜默片刻,料想他也不會真對蕭拓怎麼樣,便又放下心來,提劍走了。
黃昏時分,風聲漸消,一抹斜陽灑至殿門處,泛起虛浮的細光。
沈行約從掉了漆的門阙前出來,遣走身後的侍衛,隻身一人走進寝殿。
寂靜的大殿内,帷幕重掩,地磚通鋪,兩旁各立一隻薰燈,除此之外,便再無一物,顯得格外空曠冷清。
沈行約回寝殿用晚飯,蕭拓垂着頭,跪在殿柱旁的地磚上,被五花大綁,依舊是他走之前跪立的那個姿勢。
聽聞腳步聲傳來,蕭拓稍擡起頭,看着沈行約一身王服鎏冕,自他面前走過,坐到了殿中央的石階上。
“許久不見了……狗東西。”
沈行約扯了扯鎏冕的綁珠,大馬金刀的坐姿,雙腿分開,一手搭在膝前,目光瞥過時,玩味地笑了笑:“送你的見面禮,還滿意嗎?”
蕭拓:“……”
時隔數月兩人再見,從沈行約派人将他捆起來,帶到這處宮殿,整整大半日過去,蕭拓被他晾着,漫長的等待中,心底不由得騰起少許火光。然而待見到人的這一刻,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初時的煩悶蕩然消散,又被另一種悸動的感受取代了。
于是他隻是平靜地回道:“按照你們中原的話說,來者是客,你就打算這麼對待遠道來的客人?”
“是嗎,”沈行約忽地起身,像被他挑起了什麼興緻。
他走到蕭拓身前,抓起蕭拓頸前的捆繩,稍稍俯身,與他目光平視:“這一套待客之道,還是從你那學來的,怎麼?到了自己身上,不喜歡了?”
蕭拓隻不作聲,唇角噙着笑意,注視他的雙眼。
視線遊走,落在對方紅潤的唇上。
沈行約被他赤|裸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手勁松開,朝殿外吩咐道:“來人!傳膳——”
不多時,侍者擡着一張案幾,擺在殿階前,幾樣簡單的飯食如流水般地呈上。
因為要節省開支,沈行約日常的飲食起居都頗節儉,晚飯也不過三樣清淡小菜,一碗湯。依照往常的習慣,侍者傳膳後便都退下。
沈行約席地而坐,支起一膝,在案幾前徑自吃飯。
和他相隔不遠,蕭拓仍跪立在殿柱旁,隻是看着他吃,并不說話。
等沈行約風卷殘雲地解決過晚飯,拿起帕子擦嘴,蓦一擡眸,才發現蕭拓還在一直盯着自己看。
沈行約喝了盞茶漱口,帕子放下,朝蕭拓道:“餓了?”
蕭拓眸中微動,像窺視着他的所有物,目光一錯不錯,落在沈行約身上,好像但凡他錯開一秒,對面的人便會在他眼前憑空消失一樣。
沈行約被他這樣赤|裸裸地注視着,也覺出有點臉熱,可面上仍保持了鎮定,依舊那副冷淡神情。
靜待片刻,他撩袍起身,端起喝剩的那碗湯,走到蕭拓面前,居高臨下地朝他挑了挑眉。
沈行約舉湯碗到他唇邊,蕭拓擡眸,借着他的手,便把碗裡的湯喝盡了。
侍者到禦前,将案幾食具一并收拾出去。
天色漸沉,薰燈點起,照出昏黃的暖光,令原本冷清的寝殿反倒有種旖旎的氛圍。
“我聽說,你父王這次和大燕徹底鬧掰了?”
侍者端着沐具,往來出入,沈行約摘了鎏冕,換下王服,聲音從屏風後傳出來:
“怎麼,派你過來拿我?”
蕭拓像一個伺機待發的獵者,耐心地盯着他的獵物,目光随他而動,少時,沈行約走到屏風後頭,解了衣帶,露出性感白皙的肩側,蕭拓下意識地往前,奈何手腳都被捆着,隻得無奈收回目光,看向别處。
一陣沉默後,蕭拓卻答非所問道:“你在這種地方住着舒心?”
侍者挪了盞薰燈到隔出的沐間,這側暗下來,屏風後映出暖融融的白光,沈行約的聲音和那水聲一道傳出來:“什麼?”
蕭拓看向那屏框後的一抹人影,随口道:“這間宮殿四處透風,三月裡還這麼冷,不如帳篷暖和。”
“這是幾百年前的王宮舊址,”嘩啦一道水聲響起,沈行約烏發散開,松松地披了一件外袍,低頭整理腰間系帶,走出來說:“你懂個屁!”
兩人許久未見,蕭拓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地熱血上湧,然而沈行約隻是撂下這句話,便心安理得地睡覺去了。
身後,蕭拓跪着喊了他一句,聲音響在空蕩蕩的宮殿裡,帶起低沉的回音。
夜幕遂至,明月升起,清冷的月光灑下,從殿門處漫入。
初春的寒意在寂寥冬夜下悄無聲息地蔓延。
沈行約閉上眼睛,在錦被底下蜷縮成一團,轉身時心思一動,咳了聲道:“……滾過來給我暖腳。”
話音落下,他又等了片刻。
整個寝殿靜悄悄的,沒有回應。
沈行約懷疑地皺起眉,忽想起蕭拓被五花大綁,全身上下捆得像個粽子一樣,自是做不到現在滾過來給他暖腳。
于是他又召人進殿,片刻後,侍者躬身入内,将前殿跪着的男人綁腿的繩索割了。
蕭拓踉跄起身,雙手還被捆着,隻有兩條腿能動,卻酸麻地幾乎不聽使喚,他咬牙邁動步子,歪歪斜斜地朝裡尋去。
寝殿内一時靜得出奇。
沈行約聽見他朝自己走來的聲音,沒有睜眼。
不多時,感覺到那聲響在床尾停下,沈行約伸長腿過去,隔着被子,正對的是蕭拓俯身|下來的胸膛。緊接着,沈行約修長白皙的一隻腳伸出被子,在他身前撥弄了兩下,想探進蕭拓的前襟,他卻忘了,蕭拓此刻還束甲未脫,腳伸過去,反被那冷冰冰的盔甲涼了一下。
黑暗裡,傳出蕭拓低沉的笑聲。
沈行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