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梁二人跪地領命。
沈行約問道:“斥候回過了?怎麼說?”
孫隆道:“回陛下,鄭坻的郡守拒不招降,斥候已探過路,從地勢上分析,咱們的兵卒正在繞城挖溝渠,打算引水淹鄭坻。”
“太慢了,等不了。”
若等濟水汛期,至少還要半月,沈行約道:“你這樣,明早整軍,帶着大部,越過鄭坻,先繞路把構縣、沂城這兩地打下來。”
隻要這兩地能被攻下,那麼,阻斷軍隊南下的屏障,橫亘在中間,如同三座大山般的三處關鍵城池,就能解決掉其中的一半。
屆時,一旦與燕廷的聯系被切斷,那麼鄭坻的歸屬性,也就基本确定了。
“寫信告知鄭坻的郡守,城破之日,就是他全族覆滅之時,”沈行約道:“降與不降,這都是他最後的機會。”
書案旁,張衍執筆領命,開始草拟議信。
沈行約想了想,又道:“在綏應留一部分兵力,彭榷,由你領兵,在綏應往鄭坻的要道設卡,防備戰時,鄭坻那邊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務必要把郡地守住。”
彭榷跪地領命,官署的議廳中,就隻剩下張叱一人,還未有進一步的部署。
沈行約又轉向輿圖,看了眼。晉州北邊,臨近西域大叱和渾北胡戎的巨城、邑野等地。
南陽作為最臨近的一郡,沈行約道:“張叱,你去接管南陽的郡兵,替朕守着北邊,随時等候調令。”
張叱謹慎領命,伏身跪下,面上有些不甘。
他本以為背叛了義父張淼,自此能夠博得聖上青眼,有一展身手的機會,可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圈,仍不得重用。
張叱接過領兵的調令,試探地道:“陛下,若晉北的郡兵來犯,末将是否能領兵出擊?”
沈行約看了他一眼,知道張叱是嫌給他的職權小了,還想着從前那套攻城掠地,打家劫舍的營生。
臨近西北雜胡的巨城、邑野兩地,胡漢交彙,戰亂頻發。
地緣的特殊性,也是沈行約的顧慮之一。
北邊的麻煩,短期内不會涉及到内郡,沈行約自知無瑕去管,放些軍隊,作為牽制就好。
隻要北方以及西域的蠻夷不去主動挑釁,晉北的郡兵不曾南下,沈行約也不想分出過多的精力,在這上面思慮太多。
是以,面對張叱的請示,沈行約隻道:“你此去南陽,以守郡為主,萬不得已,不要主動搦戰。”
這晚之後,軍中諸将自領調令,率軍前往。
大軍出發,沈行約坐在行駛的天子戰車上,舉頭望天。
自從來到晉州,一連幾日都是陰天,細雨霏霏,纏綿悱恻。
軍隊行進了一日半,這場雨始終如影行随。
初夏的雨水中,隐約泛着一股腥酸味,小雨朦胧,下得斷斷續續,幾乎沒怎麼停過。
當軍隊渡過一處隘口時,後面綿延的一道山嶺隐退,前方霍然開朗,現出一面大河,過河的吊橋搖搖欲墜。
沈行約下令,勒停軍隊,在前面探路的輕騎兵回道:
“陛下,前方汶河以南,就是構縣,小的們在沿岸探查過,暫未發現對面設有埋伏。”
沈行約稍一擡手,示意他再去探。
孫隆騎馬趕來,勸道:“陛下,此地險據,不可輕進……”
一名随行軍師也獻策道:“陛下,汶河湍急,沿岸又隻有這一支吊橋,若大軍貿然渡河,隻恐對面有詐,為求穩妥起見,可令将士們回往山嶺,砍竹制筏渡河。”
沈行約思慮片刻,回頭看了眼後方山嶺,道:“在此歇息片刻,派出一小股輕騎,嘗試渡河,在沿岸布置弓箭手,給朕盯緊了對面的動靜。”
孫隆領命,便要前往布置。
沈行約叫住他,又道:“命所有人原地警戒,不可掉以輕心。”
說罷,沈行約又前往軍中,分别派出兩隊人馬,自領軍令而去。
天光漸暝,數千兵卒前往嶺中,砍竹制作竹筏。
與此同時,派出的輕騎兵正謹慎地過橋渡河,沈行約站在岸邊,身披重铠,看向夜幕中渡橋的身影。
孫隆遲疑道:“陛下……看此情形,對岸似乎沒有伏兵。”
沈行約凝望對面,一時沉默。
視線中,滔滔河水泛着微光,整個河岸一片漆黑。
良久後,沈行約緩緩道:“你說,咱們的軍隊行進了這麼久,汶河南岸,城官商伍也好,百姓也罷,難道就真的一點動靜都沒覺察嗎?”
孫隆皺起眉,眼中現出疑惑,道:“陛下之意是指……?”
沈行約緩慢地搖了下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