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約将杯盞擱在桌上,沉默少許。從眼下益陵的情況來看,想要短時間内迅速攻下是不可能了。而這一突發狀況,緻使軍隊不能在攻取沂城時彙合,那接下來,局面可就被動了。
驿兵入内,禀報了兩軍交戰,各部的傷亡情況。
最後驿兵道:“陛下,梁、趙二位将軍援戰失利,行伍中又添新的傷員,小人走的匆急,尚不知這兩日的情況,餘外傷員人數還未來得及統計。”
在驿兵彙報之時,沈行約早已從食案前起身,來到行軍桌上,作戰沙盤前,對比着軍吏提展的一張郡地輿圖。
立時便有軍将領命而去,沈行約又讓人備馬,調集三千軍士,打算親自到益陵督軍,視情況,再定進一步的法子。
孫隆見此,當即勸道:“陛下!如今,益陵的情況尚不能完全掌握,您就這樣領兵前去,路途奔波也要幾日,是不是太冒險了!?”
廳内,兩名軍師也上前規勸。
言外之意,無外乎覺得他的決定太過匆促,且風險難測。
孫隆又道:“況且,咱們的軍隊才剛剛占領構縣,此時您一離開,隻怕後方軍心不穩,若您走後,燕卒從沂城、平饒等地調軍來攻,等到那時,咱們的處境可就危急了!”
沈行約立在廳中,扯掉外袍,更衣換上重甲。
在王福的引導下,幾名侍者圍着他,忙作一團。
披風系在頸上,沈行約擡膝便于侍者為他穿靴,鎮定道:
“連你也知道,這是燕廷向咱們發兵的最佳時機。”
“若不能及早攻下益陵,咱們的軍隊停滞不前,”話音稍一停頓,沈行約接過佩劍,繼續道:“再拖幾日,隻怕你所說的那些,就要成為現實了!”
孫隆又何嘗不知,作戰之時,單股兵力陷于一地,不能與主力彙合,緻使協同作戰無法照常推進,乃是行軍大忌。
可此時,他又想到了另一層顧慮:“陛下,可萬一……駐守益陵的敵将,與沂城、或是平饒等地敵将早已暗中商妥,這是燕廷故意設計的分化之計,又當如何?”
沈行約把壓在披風下的頭發拿起來些,帶上鐵胄,淡淡一瞥道:
“若是這樣,你覺得,燕廷會放過這個機會,還容咱們在此商議對策嗎?”
孫隆一想,也不得不承認他所言在理。
正如沈行約說得那樣,若按照孫隆的設想,此時,沂城的兵馬早已向他們開戰了,沒理由再觀望下去。
畢竟戰機如雲,變幻莫測,領兵打仗,往往時機比一些現實的因素更為緊要。
一旦錯失,就再難以把握了。
聽了沈行約的話,孫隆稍稍定心,可臉上仍寫滿了憂慮。
趁軍隊未發,孫隆便提議道:“陛下既已想好,此去益陵督軍,不妨多帶些兵馬,有備無患。”
“夠用了。”沈行約回絕道。
他此行帶三千兵馬,人數太多容易暴露目标,太少萬一真碰上個突發情況,又不頂用。
隻帶這些人,既不會影響行軍的速度,也足夠應對路途中,可能遭遇的意外狀況。
“從即刻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大軍集結在營外,沈行約飛身上馬,一磕馬镫,在澄明的晨輝中,身姿英武筆挺:
“照朕說得去做!還按預先拟定的計劃,由孫隆領兵,往沂城調軍,在周邊施壓!别急于攻城,等朕的消息!”
沈行約扯缰,經過營門前,正巧看見李肅在軍中灑掃,冰冷的目光一瞥而過。
“把他帶上!”
沈行約擡手一指,說罷調轉馬頭,雙腿一打馬腹,戰馬發出一聲短嘶,箭一般消失在遠山晨霧之中。
軍隊啟程,繞山路直往益陵而去。
沈行約留下孫隆主理軍中事務,執行下一步的部署,制造他仍在軍中領兵的假象。兩日後,沈行約帶兵到得益陵附近,彭幟等人将軍隊駐紮在一處村落裡。
一行人到時,已是暮色時分,天空下起了瓢潑大雨。
傾盆的雨勢阻礙視野,大軍漸近,對面不識,駐守在村口要道的哨兵聽聞馬蹄聲逼近,還以為是益陵又派兵來攻,引得衆将手忙腳亂,點兵應戰,兩軍迎面相撞,險些鬧出一場烏龍。
“陛下——!”
趙駐放下武器,握拳跪地,身後兵士齊刷刷地跪下。
天空不時有悶雷閃過,照得四野白花花地一片,沈行約縱身下馬,上前将人扶起,雨水順着他鐵胄的紋路蜿蜒流下。
“陛下!末将有負陛下所托……”
趙駐咬牙,眼中滿是沉痛,沈行約拍了下他的肩膀,呵令道:“走!先整兵回去!到軍營說!”
片刻後,沈行約換過衣服,到駐軍的營地看了眼。
情況遠比他想象的要糟糕許多,彭幟、梁猛兩名将領身負重傷,底下的傷員在臨時搭起的草棚下治傷,一片痛苦的呻吟聲。
趙駐情況稍好些,隻受了些微輕傷,在一間破敗的院落内,小亭中,趙駐将連日來攻打益陵的交戰經過,以及雙方情況逐一彙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