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約沉吟聽着,不時擡頭,看着久不停歇的雨勢。
末了,趙駐有些猶豫,語氣踟躇道:
“陛下……末将一直不曾信奉鬼神之事,隻是,這場暴雨突至,又趕在軍隊交戰之時,好幾次,戰況明朗時,敵方借助突然興起的風勢和雨勢,扭轉了敗局,末将以為,此事實在蹊跷……”
聞言,沈行約沉吟地轉過目光。
趙駐當機後悔,怪自己一時失言,竟将軍隊吃了敗仗,與怪力亂神之事牽扯到一起,以為自己這就要受責罵,熟料沈行約卻道:
“有何蹊跷之事,說來聽聽?”
趙駐頗為意外,随即便将見這幾日,行軍的見聞如實禀了。
軍隊的行伍中,不止一人曾見到兩軍交戰時,半空翻滾的密雲中,有一隻長有巨大羽翼,其狀如龍,遊走天幕,呼風喚雨的異獸。
每逢戰機來時,那異獸穿梭雲間,揮動羽翼,便是狂風怒号,暴雨如注。
也正因此,軍隊始終不能占得先機。
沈行約詢問了些細節,趙駐撿一些自己知情的答了,道:
“更早前的交戰情況,還需要問過彭将軍,陛下……眼下的情形,咱們還要打嗎?”
趙駐說着,目光請示地朝他望過來。
沈行約知道,在彭幟、梁猛重傷昏迷的這幾日裡,趙駐作為軍伍中唯一的主心骨,堅守了這麼久,此刻也早已經沒了主意。
若非今番,沈行約親自領兵趕來,再等幾日,在遲遲等不到援軍的情況下,軍隊還不知能不能撐得下去。
而此刻,他的态度至關重要,也将直接決定隊伍的士氣和軍心。
“傳令下去,随時準備整兵!現在先找個地方,商定接下來的戰事。”
沈行約的回複幹脆果斷。
于他而言,坐以待斃沒有任何意義,即便,将要迎來的是一場勝算微茫的惡戰,咬緊了牙關,該打還是得打。
聽他這麼說,趙駐眼中再次燃起希望。
趙駐領命退下後,沈行約從構縣帶來的手下回報:
“陛下,随行軍醫已全數分派到傷兵中,所帶軍糧也按照分配,派發給了兵衆。”
沈行約點了點頭,來人便退下,自去忙碌。
沈行約走到亭邊,雨勢絲毫沒有轉小的趨勢,暴雨沖刷着大地,将院落中的黃土沖得滿地橫溢,低窪處,積滿了渾濁的泥湯。
正沉默思索時,雨幕中一騎趕回,黑差下馬飛跑到亭下,摘了鬥笠,渾身都被浸透了。
“陛下,都探查過了,方圓十裡之内,沒有發現敵兵蹤迹!”
黑差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喘息着道:“這雨勢實在太大,靠近益陵的地方,沿岸河道都漲平了!”
在兩軍交遇之際,沈行約便命黑差領一隊人馬,到周邊探查地形。
雨勢一直未停,黑差領隊,對當地的情況并不熟悉,又怕走遠迷路,隻在周邊探查過,便率隊提前趕回了。
這時,又有軍吏來禀:“陛下!軍醫在為二位統将醫治,方才傳話來說,彭将軍醒了!”
窗外雨聲一刻不停。
潮濕窒悶的室内,安置的兩張窄榻上,随行軍醫正在為彭幟和梁猛二人換藥包紮。
沈行約到時,彭幟人是清醒的,趁這時候,便将此前作戰所知的敵方情況盡數報上。
沈行約聽過後,未曾舒展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與趙駐所說的相差不大,早在趙駐和梁猛的軍隊未抵達時,彭幟帶領的人馬至益陵北岸,與駐守益陵的敵将死戰。
首戰告捷,然而,不等戰勝的捷報傳回,彭幟領兵即将攻下郡地要卡時,頃刻間烏雲密布,狂風大作。
随之而來,一隻形狀詭谲的異獸,現于翻湧雲層中。
緊接着,便是疾風驟雨,大軍逆勢,阻礙了正常作戰,對面趁此,一舉扭轉了戰局。
更為詭異的是,接連幾次交戰,皆是如此。
提起這件事,彭幟嘴角泛起苦笑,道:
“末将不知……是否天意如此?難以轉圜,才令我軍屢受重創,傷亡甚重。”
“行了!都到了這個關頭,就别再說喪氣話。”
沈行約打斷他,迅速調整了思緒,朗聲道:
“你這幾日領兵不易,此刻受了傷,就安心在此養病,趙駐,帶上軍中人,商議今夜行軍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