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來仙隔着燭火往向他,他的眼裡依舊帶着熟悉的笑,這笑容化不開也抹不掉,“談城主尋找真相一十二年,究竟是為了什麼?”
應來仙從來都知道,困住談從也的不是長葉殿滅門的真相,而是其中的人。
談從也在找一個人,而那人似乎與長葉殿滅門有關。他曾多次詢問過這個人,以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方式。
可兩人的交道實在太少,談從也防備心高,沒有一次真心待過他。
“我在找一個人。”談從也屈膝道:“他救過我的命,可我尋了許久,也隻查到他去過長葉殿,而第二天,長葉殿滅門。”
應來仙的腦中閃過一道畫面,卻怎麼也抓不住。
談從也繼續道:“他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了,我很好奇,與之有關的隻有長葉殿滅門一事。”
燭火無聲搖曳,屋外風聲呼呼,應來仙在這寂靜中想起了那人的臉。
那是個秋日,長葉殿内落滿了金燦燦的樹葉,像是一片金色大海,應來仙便在前院裡由着爹爹請來的夫子教誨。
有仆人來報,說外頭有人來訪。
彼時掌門外出未歸,他的娘親将自己鎖于後院不願出,于是應來仙前往接待。
那是一個滿身清塵,似墜入凡間的仙人。白衣加身,容貌更是說不出的美。應來仙看呆了,于是那人擡眸,他才發現這人有着一雙異瞳。
半邊幽紫半邊灰,他眨了眨眼,瞧見那人灰色的瞳孔中似乎有金色文字浮動,再一眨眼,便不見了。
“你身上有她的氣息。”那人的聲音和他人一樣冷淡,“你是她的孩子。”
應來仙後退一步,那人瞧在眼裡,便說:“我是來尋你娘親的,我與她是舊相識。”
之後的事都朦朦胧胧的,但他記得久不出院的娘親親自出來迎了這人,他貼得再近,也聽不見兩人在說着什麼。
那人走之前似乎還和他說了什麼,但記憶太多,翻不出來了。
那一天,他瞧見了娘親臉上久違的笑,那時的應來仙不懂,如今卻是明白了,那是一個釋然的笑,對世間釋然,也對他們釋然。
之後的第二天,天下第一門派從此隕落。
他再不見那人。
如今,談從也竟然說要尋他。
“你知道他。”談從也的語氣肯定,他看少年沉溺,也大膽猜測這人定然知道他尋的人是誰。
“不知道。”應來仙道。那個人,他也是有查過的,可不論廢了多少心思,最終都一無所獲。
談從也為一人奔波十二年,也該到結束的時候了。
“流玉君子不想說,我也不打破砂鍋問到底。”談從也似是随口一問而已,“我曾聽聞,世間有仙神。”
應來仙瞥了他一眼,“看來白紙堂的醫師忘記給談城主看腦子了。”
談從也聽他損自己,倒也覺得新奇,“這可是你帶我見識的,來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不信。”應來仙道。
若是世間真有仙神,何苦這般折磨他。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談從也唏噓道:“世間劍客為二,一為地境劍客從十往一,二為聖境劍聖從五過一。我曾聽聞,聖境之上有天境,天境之上為仙境。”
當然,這種無端的傳言沒有多少人會信。
因為就連那天下第一的人至今也是劍聖一品,入境百年從未突破。
“談城主的聽聞可真多。”應來仙漫不經心嘲道。
“聽得再多,這不也沒摸清你。”
應來仙桃花眼一擡,似水光潋滟,在燈火下輕眨,“摸清我,哪門子的摸法?”
“由内而外,由外到内,我都想摸清。”談從也散漫道:“内外兼攻。”
“那要叫談城主失望了。”應來仙輕歎一聲,“我這人心思歹毒,誰摸透我誰就沒好結果。”
“我以為我是例外呢。”
“是呀。”應來仙厭厭道:“所以,我這不是請談城主看戲來了。”
“喔?”談從也眉心一挑,“哪門子的戲。”
“一場大戲。”應來仙道:“想來你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