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呆想着呢,房門忽然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眠春水下意識坐起來,扭頭一看,恰巧和步入房間的人對視上。
文桂芬瞧見春水醒了,喜上心頭,快步走到床邊,聲音激動得有些發顫:“水水醒了啊,你爹給你買了紅棗和紅糖回來,剛剛娘加了個雞蛋一起熬成紅棗雞蛋糖水了,來,快來嘗嘗。”
說着,她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勺子舀了一羹糖水,伸到眠春水唇邊,耐心哄她喝下:
“乖乖,張開嘴,啊——”
眠春水鬼使神差般順從地微張開口,喝下那羹糖水,一雙澄澈的杏眸悄悄上擡打量面前的婦人。
文桂芬三十出頭的模樣,生了一張秀麗柔美的鵝蛋臉,盡管皮膚在常年的風吹日曬下變得蠟黃,依然能通過這雙清秀中又帶着幾分疲憊的桃花眼,窺見她年輕時的風華豔貌。
眠春水忽然不合時宜地想到:既然她娘都這麼漂亮,這具身體的底子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連着被喂了幾口,眠春水的脖子上都是不小心溢出的糖水,黏糊糊的感覺真不好受,于是她直接把碗和勺子從文桂芬的手上取過來,舀一勺糖水低頭吹了吹,散散熱氣,完全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文桂芬則是像被打了定時針了一樣,僵在原地,眼眶蓄滿熱淚,嘴角卻是上揚的。
“水水,你是不是好了?”她哽咽出聲。
眠春水動作一頓,哎呀,忘記自己好像是癡女了。
不過轉念一想,既然她都落水了,随便扯個理由證明自己變好了應該沒人不信吧?她可不會裝癡,也沒必要裝癡。
想完,她擡起頭,明亮清澈的眼眸緊盯文桂芬,小心觀察她的神色,以一種試探的口吻說了個字:
“娘?”
“……”
沉默了幾秒鐘,眠春水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她不會這麼快就要被拆穿了吧?緊張得心跳聲似鼓點般響動,幾乎要跳出胸膛了。
“哇嗚嗚嗚嗚嗚嗚————”
文桂芬蓦地爆發出一道洪亮刺耳的哭聲,一把抱住眠春水,下颌抵在春水的頭頂,淚水順着颌角沾濕她的發絲。
眠春水好不習慣,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僵着身子,再次小聲喚道:“娘……”
文桂芬這才松開她,含淚笑看自家小女兒,怎麼看怎麼滿意,伸手将春水耳邊的發絲撩到耳後,“水水乖乖喝完這碗糖水,我這就去跟你爹說這個好消息!”
“好。”眠春水乖乖應道,目送她出門,低頭繼續喝剩下的糖水。
文桂芬出了門,哭跑着直奔自家田地。
“當家的!春水好了!嗚嗚……她不癡了,她清醒了!嗚嗚嗚……”
“什麼,真的?!”眠雲開聞言,不可置信地問。
就連田裡其他的眠家人,也是一臉的震驚和喜悅。
等了這麼多年,春水終于好了。
文桂芬哭得說不出話,隻好不停地點頭回應。
眠雲開的臉上瞬間綻開笑容,眼眸明亮,浸滿了難以言喻的驚喜。
他立即丢開鋤頭,拉着文桂芬往家裡跑。
兩人剛打開院門,就看到廚房大門敞開着,走近一看,是眠春水在嘗試生火燒水呢。
“水水?”眠雲開強忍激動,小心翼翼地喚她。
眠春水轉過頭,眼睛被熏得通紅,白皙的臉上沾了黑灰,這模樣真叫人憐惜。
她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看清來人後,她便通過記憶識得這人了,微微一笑,聲音清脆悅耳:
“爹!”
“诶——”眠雲開期盼了十幾年,終于聽到來自這個聲音的呼喚,頓時老淚縱橫。
文桂芬也靠着他低低抽泣。
眠春水趕緊丢下手裡的木柴,跑到兩人面前,一手拍一個人的肩,輕聲勸道:“爹,娘,不哭不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兩人連連點頭,眼淚卻還是止不住地流。
過了好一會,激動的情緒終于平複下來,眠雲開才注意到她臉上的灰,爽朗笑道:“水水是不是要燒水,爹幫你生火!”
“好,謝謝爹!”眠春水開心應道。
“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謝!”眠雲開走到木柴堆邊,抽出幾根木條,丢進柴火竈裡,然後找打火石雙雙敲擊,一起丢進竈裡生火。
文桂芬道:“娘去給你找套幹淨的衣衫來。”說完便離開了。
眠春水彎下腰,雙手扶着膝蓋,仔細觀察眠雲開怎麼生火丢木柴的。
這時,外邊又響起一陣喧鬧。眠春水扭頭看去,原來是眠家人回來了。
“小妹!小妹你真的好了啊!”第一個出聲的便是眠知非,看見春水就直奔她來。
拉着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了一遍,再盯着她的眼睛,嗯,目光确實不似以往那般懵懂呆滞了。
眠春水瞧見他傻笑的模樣,也笑了起來,笑容真摯溫暖,恍若豔陽一般光彩奪目,讓人挪不開眼。
“四哥好。”
一時間,眠知非看傻了,微張着嘴呆愣地點了點頭。
一下秒,“诶喲,娘你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