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春水再次見到日光,暖意灑滿全身,久違地感到生氣流動。
在牢裡吃不飽睡不好,也沒有條件洗簌,渾身惡臭,可眠家人一看到她出來還是立馬擁上去,抱着她喜極而泣。
本來春水一直強忍着寬慰大家,聽到大哥四哥為了自己收杖刑就繃不住了,感動得稀裡嘩啦哭。
守衛等得不耐煩開始催促,她們才收了淚。春水吸吸鼻子,走到崔芙霜和于娘子身前作揖:“謝謝芙霜姐姐和于娘子,這些日子辛苦你們為我奔波。”
“你我說什麼謝,”崔芙霜眼眶濕潤,把扶她起來,拿帕子擦擦她臉上的污漬,“沒事就好,委屈你了。”
春水搖搖頭,沖她甜甜一笑,貝齒微露,笑容純淨真摯。
一旁于娘子已經泣不成聲,春水趕忙拍拍她,輕聲安慰:“于娘子别自責,這事和你沒關系,是我自己太蠢讓人構陷。放心,不會再有第二次,今兒你休息一天,明天再來上工。”
于娘子點點頭,眼淚想止卻止不住。
同崔芙霜又說了兩句,春水才跟着家人回村,身後一衆村民為她們保駕護航,攔截胡亂丢過來的雞蛋菜葉。
*
回到眠家,幾個丫鬟趕緊伺候春水梳洗,一身污垢洗淨,春水容光煥發,連吃了好幾碗飯。
一群人圍觀她吃飯,雖然别扭,但她說不出趕人的話,幸好肚子夠餓,吃着吃着就忘記不自在了。
文桂芬盯着疊起的幾個碗,心疼得直抽抽,眼眶再次泛紅,低聲抽噎。
張祥蓮不滿,“老大媳婦你趕緊收收淚,春水都回來了,大喜日子不準哭。”
文桂芬悶悶應聲,擡手擦淚,忽然貼上來一個人,力道拉着她往一旁傾,春水摟着她親昵:“娘~我回來了,不用擔心我。”
“算你有良心,”文桂芬由她蹭,身心放松許多,拿筷子夾了兩塊肉放她碗裡,“吃你的,看看瘦成什麼樣了。”
“嘿嘿,好!”春水收手,捧碗執筷狠狠吃。
吃得正開心,流風進來傳報:“小姐,齊三嬸和裴姑娘來了。”
“好,把她們帶過來吧。”
流風領命而去,帶着齊三嬸和裴麥芽過來。
春水笑道:“三嬸,麥芽姐快坐。”
兩人聞言搖頭,麥芽道:“不了不了,我們就說點事,很快的。”用胳膊肘戳戳齊三嬸,示意她接話。
齊三嬸面上苦澀,深吸兩口氣,忐忑開口:“春水,我和你麥芽姐不想在作坊幹活了,家裡的活計可多,怕忙不過來。”
春水了然,點頭應允:“可以啊。”偏頭吩咐眠雲開,“爹,你拿月俸發給她們。”
眠雲開掏出四兩銀,一人二兩發下去。
齊三嬸一看是二兩,忙擺手拒絕:“不成不成,我沒做夠這個月的工,不能拿二兩。”
裴麥芽沒說什麼,朝春水道謝後離開。
春水道:“你就拿着吧,怪我連累你們蹲牢,這是補償。”
“好吧……”齊三嬸收了銀子沒立刻走,看着壘在角落的芋頭,欲言又止。
春水順她的視線望去,笑意不止:“你放心,隻要是幹淨沒問題的芋頭我都收,不論誰家。”
齊三嬸吃下定心丸,開心地道謝離開。
被這麼一打岔,春水感覺不怎麼餓了,放筷擦嘴,忽然想起一人:“程宿呢?”
按理說,她出獄這麼大事,她的小男友不該第二個奔來嗎,這麼久也沒瞧見他,不會出什麼事吧?
“他去蒼松州找梁貨商救你,現在還沒回來。”眠知非屁股不能沾椅,半趴在桌上,姿勢很是怪異。
她能無傷出來,應當有梁貨商幫忙,想來程宿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春水心定,擡頭瞥見四哥那模樣,沒忍住噗嗤笑出來。
“小妹真沒良心,”眠知非偏過臉嘀咕一句,“我可是為了你才這樣的!”
春水起身去哄:“好好,我就知道四哥對我最好!”
眠永鴻不樂意:“我呢?我才是敲登聞鼓的。”
春水又過去,“大哥也好,妹妹我恨不得把心掰成好幾瓣,挨個分給你們。”
“哈哈哈……”
……
第二天,一切照舊,春水去醫館上班。
離醫館還有點距離,遠遠的就聽到争執聲,感覺像師父的聲音。
“再讓我聽見誰說她不是,别怪我不客氣!既然不信她,也别再來我醫館,她是我徒弟,做的東西都是我教的,不信她就是不信我!”
另一道聲音說:“哼,你個睜眼瞎,虧我多年一直照顧你生意,沒想到你是善惡不辨之人,有什麼徒弟就有什麼師父!”甩袖離去。
“真不懂孫大夫有什麼好辯護的,”年輕些的聲音,“她都被抓進牢了,你明理的話就該早早斷了這師徒關系,這不,髒水潑你身上了,往後誰還敢來你這醫館看病啊。”
“你也給我滾!”孫清方怒喝一聲,“啪”一聲,不知扔了啥給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