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英微微挑眉。
怎麼突然轉性了?
罅隙中傳來非常流暢的球形重物滾動的聲音,并且聲音越來越遠。
半晌後,罅隙中傳來人頭有些飄渺的聲音,“可以過來,這一路都凍得非常結實。”
裘英當即抽刀,劈山斷石,沒一會兒就開辟出一條通往地面的路。
人頭就在道路盡頭等着她。
“你剛剛怎麼突然那麼爽快?”
裘英剛抓着他的頭發,将他從地上拎起來,就想到他剛剛像蜘蛛一樣,用頭發扒住冰洞的畫面,伸出去的手,頓時又縮了回來。
總感覺這頭發有點惡心,不是很想碰……
人頭看着裘英的動作,微微笑了一下,“因為不是很想讓你砍斷我的頭發呢……”
他伸出頭發,扒住裘英的手臂,像個人頭書包一樣挂在裘英身上。
裘英縮了縮肩膀,欲言又止。
看在他确實還有用的份上,裘英最終還是決定帶上他。
當裘英切開最後一道冰牆,來到地面時,眼前景象遠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到處都是邪祟,鋪天蓋地,讓人完全分不清,此刻頭頂濃黑的究竟是夜空還是血霧。
“呵呵……”
人頭輕笑一聲,忽然松開裘英,被無數血霧托舉着,飄向半空。
源源不斷的血霧湧過來,很快為他造出一具嶄新的身體。
此時,裘英早已砍翻一圈邪祟,周身一刃範圍内,任何膽敢靠近的邪祟都死在她的刀下。
“這些邪祟是因你而來?”裘英緊盯着空中、與裘雨裘蒙長得一般無二的邪祟。
邪祟用那張熟悉的臉對她微笑,“我若是有這樣的能耐,我就算是綁,也要讓阿姐你成仙。”
不是因他而來?
裘英現在已經自動濾過了所有與關鍵信息無關的話,一邊思考線索的同時,一邊砍翻數隻從血霧中伸來的手。
那是因什麼而來?
仿佛能夠猜到她心中所想,男人的聲音忽然近至她耳後,“天已經亮了,阿姐,想知道的話,就用你的觀測看看吧——”
裘英一刀斬向身後,裂帛聲響起,男人自腰腹處被斬斷,他的手卻猛地攥住她持刀的手。
與此同時,無數雙手從血霧中湧出,抓住她的肩膀、手臂、腰腹、小腿……
那些手暗暗發力,裘英感覺下一秒就要被撕得粉碎。
這時,攥住她手腕的那隻手猛地發力,将她拽至身前。
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張臉,裘英眼裡亮起紅色的靈光——
往常,如果對面是邪祟,裘英會在觀測的視野中看到一團扭曲的血霧。
然而這次,她看到的東西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她坐在一個高聳入雲的階梯的頂端,看着無數如螞蟻般渺小的人影逐漸向上攀爬。
其中絕大多數都在向她的方向邁出第一步的時候死去。
雖然隔得很遠,但裘英看得清楚,他們都是在邪祟潮中被撕成碎片死去。
活下來的那部分,無一例外,長着相同的臉。
棕色的頭發,綠色的眼睛,是裘英很熟悉的臉。
他們繼續向上而來,仿佛是吸取了一些經驗,走得比上次遠了一些,但在裘英遙遠的注視下,最終還是一個又一個死去。
高處的人越來越少,起點處卻仍然有源源不斷的人持續出現。
就這麼前仆後繼,向着她的方向而來。
直到有人傷痕累累來到她面前——
“阿姐?”
看見她的霎那,青年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那笑容甚至還未徹底在她面前展開,一片龐大的陰影忽然籠罩下來,裘英仰頭望去,就見一隻巨大的血紅的手掌從天而降。
她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聽耳旁響起血肉被碾碎的聲音,而後是一片寂靜。
“……”
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濺在她的臉上,裘英下意識伸手抹了一下,發現是一抹淡綠的血。
她就站在巨手的指縫裡,感受着那隻手掌驚人的溫度,仰頭望着巨手的來處。
天空好像遠在無窮遠的遠方,窮盡目力也看不見巨手的來處,隻看見無盡高遠的天穹。
眼睛開始隐隐作痛,裘英猛地閉眼,意識到再往後已不是她能力範圍内能夠觀測到的東西。
再睜眼,巨手、人潮、無窮盡的階梯……全部消失,她又回到被無數邪祟包圍的雪山。
“現在,看清楚我是誰了嗎?”
眉目昳麗的男人望着她微笑。
“一清二楚,”裘英擰動刀柄,先是切下男人的手腕,再是自下而上,一刀從他下颌刺入,洞穿他的頭顱,“邪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