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眼鏡,之前他暗中觀察的時候,也見她戴過,離近了一看,才發現它的兩個鏡框一方一圓,中間的鏡片還能根據手動調節伸縮。
“…這是什麼?”賽諾好奇問道。
梅菈尼愣了愣,将眼鏡取下來,熱情地向他介紹。
“這個眼鏡能看到很遠的地方!是我和卡維前輩一起設計的!”她自豪道,将眼鏡戴到賽諾臉上,一邊給他演示它的變焦功能,一邊興緻勃勃地解說原理,“我們參考了城外瞭望塔上、那種能觀測到未成型死域的「種子鏡」,以及留影機的鏡頭,做出的這個實驗品。”
這副眼鏡的确神奇,通過左右目鏡的焦距調節,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不同距離的物體,如同它們近在眼前一樣。
所以她就是用這個觀察周圍的情況、确定前方有沒有鍍金旅團的蹤迹的……賽諾心想。難怪每次她都像預蔔先知一般,避開了危險的區域。
“鏡框中間還有一個按鈕,能釋放微量的雷元素!”梅菈尼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道,“據說通過被激化透鏡,可以看見肉眼不可見的東西哦!”
她這個慫恿的語氣,就差把“快按按鈕!”四個字說出口了。
賽諾便依言擡手按下按鈕。細微的紫光閃爍,除了眼前的鏡片似乎變得更亮了些,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改變,更不存在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賽諾将鏡片調回原位,以看清近處的事物。
一扭頭,被放大的梅菈尼的臉吓了一跳。
梅菈尼更加激動,驚喜地睜大眼睛,湊得更近了些:“什麼什麼!看到什麼了嗎?!”
事實上,他們之間還是隔着不少空間的,但在賽諾的視野裡,梅菈尼的笑臉已經完全占據了整個視界,連她眼尾的紅影、眼角的淚痣、根根分明的睫毛、四芒星形狀的瞳孔、以及眸中倒映的、戴着奇怪眼鏡的小小的他,都看得清晰無比。
……近到冒犯的距離,讓他有種微妙的、難以啟齒的錯覺。
賽諾盯着她仿佛近在遲尺的金瞳,呆了幾秒。
回過神來他的呼吸便有點亂了,他擡起手想将梅菈尼推開,卻估算不好距離,摸索了一番才按住她的腦袋,把她推遠。
梅菈尼猝不及防,被推得一個後仰,伸手撐住了,才沒倒下去。
她愣愣地又坐直回來,茫然地望向賽諾。
賽諾已經将眼鏡摘下,目光飄忽,并不看她。
這個反應,也不像是看到了蘭那羅啊?梅菈尼更奇怪了。她本來是因為沙漠裡不會有蘭那羅,才讓他激活透鏡去看的……難不成真有什麼幽靈徘徊在她身邊嗎?!
梅菈尼有一點害怕,又有一點興奮,更多的則是好奇:“你到底看到了什麼呀!”
“…沒什麼……”賽諾定了定心神,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要來一局七聖召喚嗎?”
“啊?”梅菈尼一時沒跟上他的節奏,“我沒帶……”
話音未落,賽諾已經從背後将牌盒掏了出來。
“…你竟然一直帶着它進沙漠嗎?”梅菈尼不由失笑。
她算是發現了,賽諾對七聖召喚的癡迷程度,不是一般的深。
賽諾将牌盒打開,倒出一大片金光閃閃的卡牌,平鋪于二人中間,一本正經道:“從不離身。”
梅菈尼當然是沒有随手攜帶卡牌的習慣的,但賽諾牌多,并且十分大方地表示讓她先挑選卡牌組建牌組,她便認真地一張張翻看起來。
在她學習卡牌技能的時候,賽諾忽然問:“你和卡維有給這副眼鏡起名嗎?”
“起名?”梅菈尼忙着看牌,頭也沒擡,搖了搖腦袋,“沒有。”
“不如就叫「放遠鏡」吧。”賽諾說。
…放遠鏡?什麼意思?
梅菈尼動作一頓,擡頭看了眼被他放置在牌盒上邊的眼鏡,突然靈光一閃。
……方圓鏡?
她擡頭看向賽諾,見他一臉鎮定,又有些懷疑自己。
“這難道…是什麼冷笑話嗎?”她困惑道。
賽諾輕咳一聲,十分自信地點了點頭:“這副眼鏡的功能是放眼望到很遠的地方,簡稱「放遠」,正巧與「方圓」諧音,而它的造型也是兩個鏡框一方一圓……”他微微笑道,“一語雙關,非常巧妙。”
梅菈尼怔了半晌,一時之間很難将面前這個一臉認真的威嚴的大風紀官、與剛才那個無厘頭的冷笑話聯系起來……她擡眸看了他一會兒,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
難得有人會被他的冷笑話逗笑,賽諾喜形于色:“你喜歡這個名字?”
“喜歡!”梅菈尼樂不可支,“朗朗上口,非常巧妙!”
賽諾大受鼓舞,一下來了精神:“我還有幾個冷笑話,你要聽嗎?”
從沒想到大風紀官還有這樣的一面,梅菈尼覺得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變得親切了不少,兩人的距離也瞬間拉近。
她的心情也變得很好,十分積極地點頭:“我想聽!”
于是他倆一邊打牌,賽諾一邊又講了幾個諸如“大風紀官和大風機關”“浮遊蕈獸能菇測高度”“牌技好的人為什麼沒朋友?因為他容易被排擠。”“為什麼火史萊姆和雷史萊姆不能一起運輸?因為它們會超載。”之類的笑話。
梅菈尼不僅覺得有意思,還能猜出他的意圖,提前搶答。
或許是因為滿心都在想冷笑話,賽諾竟然打錯了關鍵的牌,讓梅菈尼抓住機會,先拿下了一局。
梅菈尼更高興了。
太陽越升越高,溫度也越升越高,與夜間的低溫形成鮮明對比。她笑得身上發熱,将罩在外邊的防曬防寒防沙服脫掉,扔到一旁。
戰況危急,賽諾也不講冷笑話了,認真地審視自己手中的牌。
他謹慎出牌,保住了自己的主力,幾個回合後,将梅菈尼的兩張牌一波帶走。
梅菈尼手中就剩最後一張殘血的主力牌了,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賽諾,眼看她一連打出兩張充能,直接開大結束了戰鬥。
“我赢了!!”梅菈尼振臂歡呼。
賽諾很不甘心,萬分後悔中途打錯的那張牌。
“再來一盤!”他主動收拾卡牌,再重新分發到彼此手中。
行動牌洗好之後,賽諾準備擲骰子,一擡頭,卻發現梅菈尼無聲無息地睡着了。
她還保持着盤腿而坐的姿勢,手裡握着自己的三張角色牌,腦袋一前一後一晃一點的,連帶着上半身也随之東倒西歪。
賽諾好笑地搖了搖頭。
之前還大言不慚說自己能熬三個通宵,結果一放松下來,坐着都能睡過去。
賽諾輕輕将她手裡的牌拿下來,與其餘卡牌一起收回牌盒。
他蹑手蹑腳地爬到她跟前,小心地幫她把身體舒展開來,一手摟腰一手攬膝蓋,将她輕輕抱起,又輕輕放進帳篷裡。
梅菈尼顯然是累得不輕,任他擺弄,也沒有要蘇醒的迹象。
賽諾将自己穿着的鬥篷脫下,抖開,蓋在她身上。他的鬥篷寬大,能将她從頭到腳全部包裹起來,但考慮到沙漠白天的高溫,他把鬥篷往下理了理,隻堪堪遮住肩膀。
賽諾單手撐在她耳邊,目光略過她安詳的睡顔,不由一頓。
——她是不是,也太沒防備心了?
賽諾從帳篷裡退出來,抱着手臂坐在簾口,幫她遮擋一些投射進去的陽光。
他眉頭緊鎖,越想越不對勁。
且不論在成年男性面前毫無防備地睡着這件事,她會答應與僅有數面之緣的陌生男性、結伴前往沙漠這樣危險的地方,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得虧遇上的是他這個清正廉潔的大風紀官!這家夥是何止沒有防備心,簡直沒有男女間的邊界感啊!
這可不行……賽諾回頭望了眼帳篷裡呼吸平穩、已然睡熟的梅菈尼,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
——等她醒來,必須好好教育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