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離開,單薄的身體很快消隐入林中,我快步追上去,手中小心翼翼的攏着被燒毀的符紙。
“阿傩,你隻是多出一雙手而已,你會流血也會流淚,你會像正常的孩子一樣哭鬧不止,我想你長大的經曆和我并沒有什麼差别,你絕對不是怪物。”
“那為什麼不讓我去京都?”
“京都對于現在的你來說太危險了,京都裡的咒術師數不勝數,如同螞蟻一樣到處駐紮,就像加茂憲成那樣才是大多數咒術師們對你的态度。”
“那就殺了他們。”他随意的好像随手碾碎什麼垃圾一樣輕描淡寫。
阿傩見我沒有在跟上來,他轉過身。
“弱肉強食才是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遵循這個法則的我沒有錯。”
“那麼——”我深呼吸:“你太弱小了。”
阿傩愣了下,他扭頭看我,月色散落在他櫻色的碎發上,他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話。
“你連我都無法打敗,還不夠資格離開我。”
下一秒,我被阿傩壓倒在草地上,他的手死死的扼住我的咽喉,力氣大到喘不過氣。
他想就這樣要了我命。
他伏在我耳畔,低聲道:“你說——我太弱小?”
他猩紅的眼珠底下,一直有道對稱的黑色印記,如同細彎的月牙,此時仿佛受到什麼刺激一樣,細小的碎裂聲在靜悄悄的林間響起,那道黑色裂開縫隙,是一雙瘋狂轉動的眼珠,位于他正常的眼部底下。
我看到了滔天咒力自他身上噴湧而出,圍繞在林間的上空盤旋叫嚣,如此驚人的場面我第一次見,那比禅院善彌親口告訴我他降服了特級咒靈還要震撼。
我屏住呼吸,我突然意識到導師曾在信中提到的,何謂兩面,四首。
極強的壓迫感從骨頭戰栗到全身,在遇見特級咒靈的時候都沒有如此恐懼。
那天夜裡回去後,我們都沒有再說什麼,遺落的布料也忘記了找回。
我背靠着走廊處的支柱,披着羽織沒有入眠,合住門的屋内滲透不進一點光亮。
“我有點後悔了。”
我低聲悄言,又怕屋裡的孩子聽到。
桃夭趴在我腿邊,手指安撫的來回捧着我的長發。
“那就把他送走吧,憑借你現在能力找到加賀敦仄的蹤迹很容易。”
“沒有說的那麼輕巧——”
我的老師是個沒有多少師德的瘋子,他和我不同,他對阿傩沒有半點情意,貿然将他送回去的話他會殺了阿傩。
但是阿傩并不喜歡我,他将我視作困住他的囚籠,可這不是我的本意。
“或許我該封印它。”我這樣說着,站起身朝屋子裡走去。
桃夭緊跟在我身後,試圖勸阻:“你應該詢問下阿傩的意思,如果他不願意呢?”
我咬了下幹澀的下唇,月光順着我的背後打進屋裡,屋外不知道何時滴落小雨。
“不需要。”我拒絕。
我早就該在阿傩有記憶前封印他的四首和那股奇怪的力量,而不是讓這些怪異随着年歲的增長成為我們之間的隔閡。
這些年來我對這個孩子已經有了親情,我無法忍受他沖我發火,厭惡我,甚至想要逃離我。
“他可以去京都,他可以去任何地方,隻要他是安全的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他,他可以去任何自由快活沒有我的地方生活,但他必須活着。”我輕柔地掀開阿傩的被子,咬破手指開始結印。
“當我想見他的時候,他必須能夠随時到我身邊,告訴我他很快樂,是活的,完整的軀殼 ,桃夭,你不明白,軀殼對人類太重要了。”
我隻是缺少了個眼睛,這些年過得這麼狼狽,我不想阿傩像我一樣活着。
繁雜的印記交疊在阿傩身上,形成奇異的結界,手指尖的血線順着印痕形成術士,但還是不夠,我隻好将手腕割開,大量的血噴濺在術士中,被極快的吸收。
裝睡的孩子很快醒來,畢竟飛濺到他臉上的血珠很滾燙,這是術式的效應,不是我的血的原因。
阿傩冷靜的很快,他試圖推開我,他的力氣很大,但是術式将我們牢牢的鎖住,這不是他能掙脫開的。
“可能有些疼,但沒事的,過去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密密麻麻的符文裹夾着我們,雪兔式神将阿傩束縛在原地,我脫掉他的浴衣,露出光潔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