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德林随着珂蘭納的喊聲望向了“淡水專區”的方向。
林諾安然無恙地享受着美味。滑嫩的黑魚塊伴随着喉嚨的起伏被吞沒。周圍的士兵禮貌地附和着他。
緊接着,林諾緊閉了雙眼,一張巨大的毯子般的背鳍失控地延展在了他已經凹陷的背部上。
沉浸于附和聲的士兵來不及表達完他們的贊美聲,倒鈎狀的黑色尾刺劃破了他們的喉嚨,
軟骨組織構成的白色象牙毒棘無厭地舔抵着傷口的深處。
風華正茂的士兵在須臾之間斷了氣。
比起集市上振聾發聩訓的喊叫聲,訓練有素的布羅賽格人盡量抑遏着本能的驚懼。但食堂仍然留存着顫抖的逃離聲,以及衣物粗糙的摩擦聲。
甚至能看到一個把肚子膨脹成氣球的河豚生物格從龐雜的人潮中狼狽地滾下了台階。
小腿肌肉戰栗而緊繃的士兵被忽然使用生物格逃跑的人推到倒,他難以抑制地發出絕望的哀嚎聲。
刺耳的警報聲踩着腳步的鼓點,找到逃生的出口成了每個人的希冀。沒有人譴責擾亂秩序的河豚生物格,隻有更多的人利用生物格逃竄,整齊的食堂瞬間變得雜亂無章。
依德林迅速按下了呼叫機:“依德林,需要支援!食堂淡水專區窗口附近出現新感染體!”
話音剛落,拿着抑制劑的士兵和佩戴着電鳗棒的警察在食堂外面包圍了瘋狂煽動着魔鬼魚背鳍的林諾,俨然一副完全失去意識的樣子。
依德林本想喊珂蘭納一起撤離到士兵和警察的後方,此時林諾已經靠近了他們的方向,映入眼簾的是已經形成溝壑的背鳍。
發涼的指尖被焦灼的空氣安停,握着生物格抑制劑的手微微搖晃了一下,目光聚焦了抑制劑細長銀亮的針管上,依德林猶豫了。
她們沒有跑出去的時間了。珂蘭納的手上沒有任何武器,依德林決定拼一把。
他沒有得逞,煞白而發紫的手腕被有力地握住了,珂蘭納握住了依德林手中的抑制劑。
“現在跑,我來給她注射抑制劑。”
珂蘭納輕易奪過了抑制劑,檢疫官沒有一點制止的痕迹。
現在隻有讓不能使用生物格的依德林跑開吸引林諾,自己才有機會給林諾注射抑制劑脫身。
憑借檢疫官現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制服這個瘋狂的魔鬼魚。
珂蘭納沒有想到這個才認識四天的人如此信任她,立馬按照計劃跑開了。
這個假設在下一刻完全錯誤了,林諾完全像是沖着珂蘭納來的,他的目标裡面完全沒有飛速跑開的依德林。
難道林諾他……珂蘭納心中有一個令她不寒而栗的假設。
珂蘭納怔住了,銳利的尾刺和混濁的毒液滲入了她的大臂。
沒有時間了,她的腰部已經被魔鬼魚的背鳍緊緊的纏住。她當下感受不到一點皮膚被穿透的疼痛,四周包圍的援助已經充了上來,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珂蘭納在她的下半身完全被禁锢的情況下,高擡起锃亮的尖刀狀獠牙,含着抑制劑,猛烈地朝林諾的毒棘刺去。她腰部受到的力量沒有繼續增益,可她還是沒有辦法徹底脫身。
于是珂蘭納咬破了魔鬼魚的背脊,無數隻支針頭在這時刺入了感染體的身軀。那個戴着旗魚胸章的女人熟練地将林諾的四肢拷住。珂蘭納被徹底解放了。
整個食堂充滿了通訊儀的交流聲,統計這次傷亡的人數,預計軍用食堂馬上也會被封鎖。依德林對着呼叫機高喊着“需要醫療援助”的信号。
珂蘭納恢複了正常的狀态,冰涼的黑綠色毒液沿着嘴角蜿蜒地滴落,清風吹拂在她大臂溢着血的傷口上,尖銳的,難以忍受的痛苦和災難後的安甯同時到來。
她難受地捂住了臂膀,痛苦之餘,她感覺到女人黝黑的眼睛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痛感還是蓋過了不自在的感覺。
幾個白大褂帶來了基本的藥物和血清。毒液和髒血被刺激的消毒水清洗,依德林輕柔地把血清注射進了珂蘭納的手臂,紗布包裹的過程比上次更加細緻。
珂蘭納偏頭在漠然的女人臉上看到了贊許的表情……
一回到實驗室,珂蘭納就看到瑪琪自責的站在依德林的身邊,檢疫官最後決定扣除她半個月的工資以及停職在布羅賽格檢讨處學習一周。
依德林的神情并沒有比瑪琪好到哪裡去,他同樣自責于他負責的實驗體受了傷,自己卻完好無損。
珂蘭納感受到幾簇松軟的銀色發絲朝她靠近,眨動着他如漣漪一般的眼睛,懇切的說:“我已經給布羅賽格提交了淡水機的申請。”
珂蘭納覺得檢疫官像個彌補過錯的孩子一般有些好笑。決定繼續用能使人嫌棄又快樂敬語緩解氣氛。
“承蒙您的厚愛,無論是否有淡水機,我都會想您呈上同樣的敬意。”珂蘭納輕松的微笑着。
依德林并沒有學習過敬語,聽到這句話後,他感覺麻木的臉頰變得有溫度了。
珂蘭納看着臉紅的檢疫官突然皺起了眉,臉上恢複了慘淡的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