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
丫鬟施冬看着拿着那紅木匣子遲遲沒有動靜的人,分明對方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做,卻讓她揪起了心。
陸時晏平日待下人親和,施冬便大着膽子走近去瞧,半晌不解道:“二公子是在看什麼呢?”
精緻的紅木匣子裡,躺着一隻看起來就很值錢的毛筆,不過再怎麼看也就是隻筆,身為丫鬟她自然不懂主子的想法,更不明白這哪裡值得一直盯着看的。
“這不是宋公子送給二公子你的嗎?”
陸時晏低頭不語。
施冬笑:“宋公子知道二公子你喜歡練字,便高價買下這異常難尋隻用做收藏的狼毫相贈,宋公子一向是對公子最好的。”
陸時晏忽然問:“宋大哥上次來是什麼時候?”
施冬答:“三日前,宋公子來看二公子你,還送了公子你一本琴譜……”
“啪”的一聲,紅木匣子被輕輕合上。
陸時晏忽然朝她輕聲道:“想吃蜜餞了。”
“好……好的,二公子,奴婢這就去拿。”
施冬的笑僵在臉上,雖不明所以卻立刻收了聲,她收起打探的神情,腳步匆匆的去拿蜜餞去了。
二公子隻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喜歡吃甜的東西。
這不由得讓她想起小墨走之前給她說的話。
“施冬,你若是還要繼續留在這裡,就想辦法去其他主子那待着。”
二公子平日待她們都很好,她不知道小墨為何會那樣說,就像她不知道小墨為何要偷二公子的東西出府賣,雖然小墨抵死不認,最後卻還是被發賣了。
陸時晏沒什麼表情的将紅木匣子随意扔在桌上,哪裡還有半分珍惜的樣子。
丫鬟不提醒還好,一提醒,陸時晏才猛然發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宋懷安來陸府找他,卻不再是因為想見他。
他陸時晏,從來都不喜音律,不過他倒是湊巧聽說過林子風來了中州之後不惜花高價,隻為多留路過中州的琴師一晚,為他奏上一場。
他也正好從旁人處得知,宋懷安正到處找善音律的人。
那日的琴譜,哪裡是送他的,分明是他看到便以為對方是給他的,便要了來,對方不好推拒。
前幾日,宋懷安是來找過他,也狀似無意的問起過他,無憂生辰宴宴請了哪些人,還特意提到過林子風,而更早的時候……
陸時晏臉色越來越陰沉。
他忽然發現,自己就像是一根可笑的繩,一根牽系在宋懷安和林子風之間的繩。
而此時的另一座宅院。
寂靜之中淡漠的聲音響起:“跟着你的人呢?”
接着是略顯涼薄的聲音:“夜路濕滑,興許是不小心落進了河裡。”
短暫的沉默之後,男人開口:“她隻是關心你。”
“哦?”語氣不乏嘲諷,秦鶴之腳步卻未曾停留,和男人擦肩而過。
夜風吹拂紅色的衣袍,月光映照出對方臉上略顯嘲諷勾起的唇角。
“算了,随你,有時間去看看她,她會很高興。”
回應他的,隻有一個冷漠的背影。
旁邊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人見自家主子走了,這才不得不開口:“主人他近日舊疾複發,所以心情不愉……”
寂靜的夜裡,忽然出現一道門被破開的聲音,随後是一連串張惶的腳步聲,那聲音伴随着低低的受到驚吓無處可逃的驚呼聲,戛然而止。
“這就是他治病的方式?”
“這……這……”
男人站在原地久久不語,直到屋裡慘叫再起,他才忍無可忍的開口:“中州厲害的大夫都找過了?”
“主人才到中州,所以……”
男人眉心狠狠皺起:“那就找來看看!有病就去治!”
中年仆人低着頭,恭送對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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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子風睡了個飽覺,正逗着非要賴在他身上讓他喂水果的小孩。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是會被小孩喜歡的存在,一時間也有些新奇。
小胖墩乖乖的坐在他懷裡,看着他剝水果眼珠子就跟着他手上的水果轉。
一旁的丫鬟楊柳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也了解了幾人的性格,丫鬟原本活潑的性格就壓不下去開始顯露出來。
楊柳對陸家格外上心:“林公子,昨日你和公子去了陸家,就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林子風正手忙腳亂的照顧小孩,隻是示意性的偏了偏頭。
楊柳這才悄悄道:“今日街上都在傳,說昨日有賓客在陸家小姐的生辰宴上發酒瘋,渾身赤裸在陸家後院睡了一宿,早上是被陸家夫人的大丫鬟發現的,差點被當成了和人私通的賊人送去官府。”
林子風挑眉。
竟是被蘇瑤華的丫鬟碰上了?
蘇瑤華從來最厭惡品行不端的人,哪怕是為了陸無憂或是陸時晏,之後都不可能再讓周文禮出入陸家。
所有人都道陸夫人性情溫婉,可林子風知道她從來都不是外面人傳的那樣良善。
陸家丫鬟發現周文禮的時間,不會超過?寅時?。
林子風看了看日頭,此時不過?巳時,就已經街知巷聞,甚至傳到了這裡。
這裡頭,又怎麼會沒有陸家夫人的手筆。
林子風:“知道是誰麼?”
丫鬟聲音立刻就大了些:“聽說是周家的公子呢!林公子,你以後可得離這種人遠些,免得讓公子擔心。”
多汁的柑橘流了一手,身前的小孩張着嘴,嘴角流着可疑液體,林子風正要開口讓丫鬟拿塊布帛過來,一方素淨的手帕就已然覆蓋上他的手背。
此時丫鬟早已收了聲,退至一旁換茶水去了。
這放在平日,就是一個很尋常的動作,可今日不知怎的,林子風卻頭都未擡,隻是接過布帛。
“多謝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