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傻,這藥雖是徐天送,但現在看來應當是眼前這人的意思了。男人真是奇怪的生物,給個藥還要這麼曲折,他當自己是跟夫君鬧别扭的小娘子嗎?
阿若撇撇唇,不能理解這個男人過于複雜的思維。
“你要是安安分分,便是謝了。”蘇子銳懶得理會她,衣袖一擺便離開。
阿若目送他離開,二丈金剛摸不着腦袋的迷惑。
“所以,他到底來幹嘛?”
這天底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
阿若好不容易爬上山坡,擦擦額際的汗,眼前幾乎看不到盡頭的樹林讓她心生退意。
一大片的樹林裡,高大的樹木混雜着草叢,生物學忘得七七八八的阿若隻能勉強看出高的樹幹光秃的可能是桦樹,其他的隻覺枝葉茂盛,這個位置已經是山腰以上了,她遠眺一邊還能看到若隐若現的稻田和一大片的蘆葦還是芒草在搖曳。
“宋大娘好奸詐,不就是用了官府的藥,沒有對她從一而終麼,就這樣罰我把所有草藥補上,也不體諒我是個大傷初愈的柔弱女子。”随意坐在一邊的石塊上,阿若嫌棄地數了數竹簍裡的草,“小菜心真幸運,偏偏這個時候來大姨媽,躲過一劫。”
盡管隻是初夏,但天氣還是有點點熱,再加上為了行山路方便,她難得穿了布靴,更覺得悶熱了。
休息了一會,天色已不算早了,阿若拍拍屁股的塵,認命準備再戰個把時辰就撤退。
忽然,草叢一陣細碎的騷動,阿若警惕地拿了根木棍。雖然宋大娘拍胸口保證沒野獸,但她還是有點恐懼。綠葉之中,一個白色的小團子冒了出來,圓滾滾的紅眸子對上阿若的黑眸,确認沒什麼危險後,一雙長耳朵慢慢地舒展開來。
“兔子?”阿若蹲下,抱膝看着白色的小東西一蹦一蹦地站到她不遠處,“怎麼?你想吃這個草?沒見識,這都是藥,吃了要拉肚子的。”
說來,她已經好些年沒吃過紅燒兔頭了……阿若的眼神不自覺帶了點期待。
小兔子前肢直起來,頭顱左右搖晃一下,蓦地往一邊蹦去。
“哎,别走啊,不吃做個伴也好啊。”阿若一個人自言自語久了,難得看到個活物,忍不住興起追了過去。
沒想到這小東西動鑽西竄的,走得還挺快。阿若跨過幾個草叢,很快便失了它蹤迹。把因方便而梳的辮子甩到後面,阿若撓了撓後腦,“跑得這麼快?難道知道我還是打算烤了它?”
幾片樹葉落下,阿若往上一看,看到兔子居然趴在一支樹丫上,簌簌發抖一副吓壞的樣子。
“你以為你是松鼠嗎?”阿若失笑,放下竹簍,順着樹幹爬了上去,朝兔子伸手,“過來吧。”
樹丫之下是一堆交錯的樹枝與茂盛的葉子,雜亂的聲音讓阿若禁不住往下望,撥開樹枝便看到一堆人在走動,隐約有兵器相擊的聲響。
“不會又是江湖恩怨吧?”阿若皺了皺眉,小心地探頭看了下,那抹紅色的身影怎麼有點眼熟?
看起來好像是有麻煩了。
阿若小心翼翼地退後,盡管這人有點壞,但是好歹是破了娴姐姐的案子,她就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他之前的混蛋行為,回去跟北裡報個信吧。
“加油哦蘇大人,要活到北裡來哦~”阿若笑眯眯地以手虛點下放旋轉着應敵的人,黑眸滿滿的幸災樂禍。
兔子紅紅的眼睛看着她,忽然從樹丫躍下。阿若一驚,下意識地探身伸出雙手去撈。順滑的兔毛被她抓住的瞬間,沒來得及高興,整個人已經失重往下掉。
“啊——”
女子的驚叫又清又脆,分貝也高,打斷下方兩邊對峙的人。兔子因她下意識松手胡亂抓樹葉而跟她一起掉下,順着優美的弧度,掉落在另一雙手中。
沒那麼幸運的阿若直直地撲倒在地上,痛得表情扭曲,還好并不算很高,中途也有樹葉與脆弱的小樹枝緩沖了重力,沒有傷到骨頭但那痛感卻是實打實的。
“疼死我了……”
她最怕疼了,這樣栽下來,胸口都撞到麻了。阿若痛得眼淚都逼了出來。
“是你?”熟悉的嗓音詫異地揚起。
她的手恰好搭在一雙鞋頭有精緻金紋的黑色靴子上,擡頭望去,是一片暗紅色的錦袍,順着暗紋而上,身形修長挺拔的人懷中抱着雪白的兔子。然後,她看到那張熟悉的清隽面容。
兔子仿佛感受到不懷好意的目光,往抱着它的人懷裡鑽了鑽,看得阿若一陣羨慕,她也想要做大佬懷中的兔子……
“蘇大人,其實……我也不重的。”阿若帶着怨念低喃。
沒天理,不是說人命可貴嗎?為什麼他接住了一隻兔子,沒有接住她?
蘇子銳一愣,看到她瞪着他懷中的兔子才明白她說什麼。方才尖叫之時,他擡頭先看到了這隻小兔子,下意識伸手接了。不過,他掃了眼還趴在地上的人,“接你的話,怕是要折一雙手臂。”
這個人将來若是能讨到老婆,絕對是用臉騙來的。
阿若恨恨地爬起來,才發現他身上有點點血迹,回頭,後知後覺的看到身後一群蒙面黑衣人。
“額,我是混進什麼地方了嗎?”阿若尴尬地拍拍胸前的衣服,禮貌地微笑,“不好意思,打擾了。”
沒走出一步,一個飛镖便已釘在她腳邊,蘇子銳迅速拉着她手腕把人拖到身後,“不想死的話就安分點。”
兔子被他随手一揚,已平安地落到攻擊範圍外的樹叢裡,看得阿若一陣羨慕,但黑衣人已經攻了上來,她也隻能識時務地跟在大佬身後尋求保護了。
“蘇大人,你招惹了什麼人呀?”盡管身前的人身手利落,一招一式都打飛對手,阿若還是怕得抱頭亂躲。
“閉嘴!”大敵當前,蘇子銳實在不想費心神解釋,長劍出鞘擋開射向她的暗器,心下一沉。這些人好生卑鄙,暗器幾乎都擊往他身後,既要護着人,又要應付眼前的攻擊,便是再高的武功也應接不暇。
“蘇大人,您要不把我也當兔子吧。”阿若急蹲躲過飛镖,快要哭出來了。她再笨也看得出這些人都逮着她來當标靶,太過分了,冤有頭債有主啊!那麼大的活人擋在她面前都瞎了眼嗎?
蘇子銳踢飛一人,反身揪起她後背的衣服,把她整個拎起用力一甩。
“啊——”猝不及防的阿若飛身在空中,數個飛镖如慢動作般從她身側、臉邊飛過,原本就缺血色的臉更白了。
以劍為支撐,飛旋着踢了一圈,把圍攻的人踢飛,蘇子銳毫不戀戰,提氣踩着一人的肩順力躍出戰局。
在阿若撞上樹幹前,蘇子銳探手一勾,把人卷到身邊,拉着她手臂一起往樹立裡跑。
阿若還沒站穩就被拉着狂奔,東南西北都分不清,身後雜亂的腳步聲讓她慌亂不已。定睛看了眼身前的人,才發現他背上已經被劃了一刀,不知深淺,但血已經染濕了傷口周邊的衣服。
想起他身上的血迹,阿若努力冷靜下來,視線觸及四周的環境,腦海逐漸回憶走過的山路。
“蘇大人,這邊!”猛地用力拉着他的手,阿若強行改了方向。
蘇子銳一愕,卻沒有猶豫地順着她的方向跑。山路開始往下,兩人的速度快了很多,沒多久,一大片芒草出現在眼前。
比人高的芒草漠漠一片,在山風中紛紛揚揚,你推我攘的,如同一幅徐徐展開的畫卷。
兩人沒有一絲遲疑竄進芒草從中,伸手扒開草莖往深處而去。阿若細心地撩開芒草,不讓那上頭的草毛沾到他的血。尋了處繁茂的草叢,兩人小心地蹲下隐藏身形。
“你沒事吧?”阿若幾乎靠在他耳邊輕聲問。
溫熱的氣息吹拂在他耳邊,原本就沸騰的血脈莫名地燙了起來。眼珠轉了轉,瞥了一眼身邊跑得臉蛋绯紅,大眼撲閃的姑娘,蘇子銳有刹那的恍惚。
連忙斂神搖搖頭,氣血卻一陣翻湧,他緊閉的唇逸出血絲。這次确實是他大意了,緊皺了眉心,蘇子銳試圖壓□□内亂竄的氣流,卻猛地吐了口血。
阿若有點吓到了,這蘇子銳從來都是拽得要命高深莫測,這般脆弱讓她不得不重新評估眼前形勢。小心探頭看了眼來的方向,阿若有了決斷。
“蘇子銳,你聽着,我去引開他們……”
“你瘋了!那不是善男信女,要是被抓到,你連怎麼死都不知道!”蘇子銳捂着悶痛的胸口,斷然拒絕她的異想天開。這個女人果然沒有腦子,現在的形勢她還想要不安分嗎?
“這裡我來過很多次,熟路,而且我很惜命。聽着,你多等一會後就别留在這裡,這裡那麼大我可找不回你的。過個幾刻鐘,你往落日方向而去,那裡有一堆像桦樹一樣的樹林,運氣好的話,我們應該差不多時間會到那裡。你若是看不到我,就自己回去吧!”阿若噼裡啪啦地說了一通,掙開他的手鑽了出去。
“齊姑娘!”蘇子銳動了一下卻被驟然襲上的痛楚阻了動作,才一瞬眼前已失了她的蹤迹,隻能屏息躲好,細聽周圍的聲響。
阿若跑出一段後,故意踢了幾下周圍的芒草,在芒草不自然地搖動時撒腿就跑。
她剛才說了謊,這山她隻來過三次,但她方向感還行,在日落前找回那個樹林還是有點希望的。她可不是盲目英勇的,這裡她到底熟一些,而且她一個人逃比較有把握。
就當是……還他方才救她的恩罷了。沒事的,隻要她能擺脫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