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慢慢流逝,夕陽如虹,紅光鋪滿在天空與山際之間,逐漸收斂了光芒,四周的一切漸漸暗了下來,樹影開始隐藏于黑暗中。
細碎的腳步聲急促雜亂,行走的人相當慌亂,一抹黑影貼着樹幹謹慎地張望。蓦地,一隻手搭上黑影的肩膀。
“啊——唔!”女子尖銳的叫聲剛起就被捂着。
“是我。”熟悉的嗓音從身後響起,阿若緊繃的神經瞬間放緩。
“蘇瘋你吓死我了!”阿若拉開他的手,沒好氣地罵道。
本來已經心慌意亂的情緒差點被這一拍弄崩,阿若沒好氣地瞪着眼前看不清樣子的人——他不知道黑夜裡不要拍人肩膀的嗎?又不是那種東西!
“怎麼,你怕鬼啊?”蘇子銳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下,沒看到受傷的痕迹才微略放心。
“不,我怕人。”阿若道,鬼有什麼可怕,人心有時候才恐怖。她在外頭走了四年,夜路也常走,鬼沒碰到過,但心思狠毒的人遇到了不少。她和彩心能活到現在,除了她們足夠謹慎,也許跟她們路過廟宇都會拜一拜亦有關。
丢開感歎,她細看一下他,有點遲疑,“你……還沒走嗎?”
蘇子銳默了一下,“你真以為我會把你扔在這裡?”
阿若呵呵笑了,識趣地不作聲,她是真沒想過他會留下等她尋她。眼前的人還是那副死樣,面目看不清反而散了些距離感,讓此刻的她莫名其妙地覺得比之前親切些。
一陣清爽的夜風撲面而來,身邊有個活人,仿佛一切煩惱與疲憊都置之度外,身體的每一根緊張的神經也漸漸舒緩。
阿若不怕鬼,但是她怕黑,尤其怕在黑暗中獨處。
“那些人呢?”蘇子銳看她神色沒那麼慌張,問起那些黑衣人。其實已他經在這裡等了好一會,沒親眼看到她平安終究不放心。
“不知道,我引他們去了山的另一邊,抄了條這方向的小路繞道芒草那邊,又折過來的。”阿若回想起都覺得自己運氣好到爆,放松下來也有心情問他情況,“你的傷怎樣?”
“沒事。”
既然他不說,阿若也不糾結這個,“那我們趕緊回去吧。”
蘇子銳低頭看了看她自動拉着他衣袖的手,想了想到底沒掙開,“你知道回城的方向?”
“不就是……”阿若擡眼看了看,四周一片黑暗,天空也沒有月光的影子,盡管星星不少,但光度不足。而且剛才隻顧着找高高的桦樹,東南西北還真是……她遲疑地指着左手邊,“這邊吧?”
微微歎口氣,蘇子銳實際地道,“天黑了,看來我們得在這個樹林裡過一晚。”
“昂?不要了吧,這您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嗎?或者您先研究一下?”阿若指了指頭頂上星星,滿懷期待地道。
京中常有這些名人公子哥兒的傳聞,比起趙王美貌出名,其他人的多少都帶了些天才神通,少年英才的誇贊和吹捧。
“那不過是别人的客套話,你還信?”蘇子銳瞟了她一眼,語氣淡然,“走吧,撿些幹的樹枝,等下找個地方生火,這山裡頭也算陰涼。”
真的要野外求生?阿若拉着他的袖子被拖着走,“不是,你們這些經過選拔的官員不是寒窗苦讀多年,博通古今,對天象和地理都有深厚認識的嗎?”
就她所知就有人年紀輕輕擅長看兵書,對西北一帶地形什麼的很熟悉,閉着眼都能走什麼的。既然京城四子名頭那麼響,蘇子銳沒點特别之處說不過去啊。
“你不知道我是靠爹當的官嗎?”蘇子銳切了聲。
心虛的阿若咳了聲,兀自掙紮,“真的不考慮一下回家的路嗎?這孤男寡女的,有損清譽啊。”
“本大人不介意。至于你,就這姿色……”蘇子銳回頭,不屑一笑,語調鄙夷,“放心吧。”
他也是有要求的,饑不擇食也沒到這份上。
“蘇瘋,你這話可不對,我這姿色怎麼了?芙蓉樓的頭牌如仙姐姐都說我是可人兒。你聽過一句話沒,好看的女人都說好看的,才是真的好看。”阿若被他氣得忘了回家的期盼,喋喋不休,亦步亦趨地跟着他走。
他還真沒聽過這等歪理,蘇子銳搖搖頭,懶得理會她,對她那一再無禮的稱呼也大度地不予計較,算是還她方才莽撞的救命之恩。
“不是,蘇瘋,這裡荒山野嶺的,很可能會有猛獸的。”不好意思再自誇,阿若把話題拉回來,猶不死心想要打消他的念頭。
“這裡離京城不遠,天子腳下,大蟲猛獸都被驅離了。”蘇子銳頓了下,似漫不經心地補充,“至于這蛇蟲鼠蟻的,那就難說了。”
“什麼?”阿若敏感地聽到邊上草叢沙沙的聲音,夜裡分外讓她驚恐,“啊,有蛇!”
腳步一亂,驚恐之下的人吓得撲前,一把抱住了這裡唯二的人類。蘇子銳被她吓了一跳,順手環過她的肩,腳尖一勾一踢,樹枝應聲飛射進草叢裡。
“死了沒死了沒?”阿若死死地抱着他,臉都不敢擡,閉着眼連聲問。
草叢裡,呱呱兩聲跳出一隻野蛙,蘇子銳神色一松,見她膽小的樣子,忍不住推了推她,“不過是隻青蛙,大驚小怪。”
“是,是青蛙?”阿若小心翼翼地張開一隻眼,沒看到奇怪的東西,“吓死人了。”
“怎的,刑部大牢都待過,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居然還怕蛇蟲鼠蟻?”看她那害怕的模樣,蘇子銳難得調侃了句。
“怕啊,我怕蛇蟲鼠蟻,蚊子青蛙啥都怕,待過哪裡都跟怕不怕沒有關系。”這人邏輯真奇怪,阿若還有些後怕,一想到那些古往今來一個樣的生物,小心肝都抖了抖。
“齊姑娘,抱夠了沒?蘇某僅存的幾分清譽,可不想毀于你手。”蘇子銳見她沒有一絲放手的意思,斜了她一眼,意有所指。
“額,”阿若猛地松手退後一步,四周的黑暗讓她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又迅速地借着拍拍他肩膀的衣服順手抓着他的衣袖,無辜地望着他,“你放心,我不會對你負責的。”
“胡言亂語。還愣着幹嘛,把那些幹的樹枝撿起來啊。”蘇子銳不想跟一個姑娘計較,有些不耐地指着路邊的樹葉和細枝。
“撿就撿嘛,真是,我又不是你下屬,我還是你救命恩人呢,給我客氣點啊。”阿若一邊碎碎念一邊一步一回頭地走過去,胡亂撿起就抱着快步折回。
蘇子銳沒再說什麼,取過一根略粗的,以火折子和樹葉點燃,把火把遞給她,“拿着走吧。”
“哦……謝謝。”阿若接過,有火光好像沒那麼恐怖,可是抓着他袖子的手緊了緊,猶豫着要不要放開。
“走吧。”蘇子銳沒等她想完,直接邁步,袖子微微用力,把她也拉着走。
阿若拿着火把照着前路,跟在他身後,目光停在他的袖口,不敢閉眼,也不敢看身邊的環境,生怕看到任何她害怕的東西。
沒多久,兩人找了個比較幹燥的地方休息并生火。阿若從腰包裡找到之前蘇子銳給的藥,還有小半瓶,順手就替他撒在後背的傷上。
蘇子銳也沒過于講究什麼男女之别,接受了她的好意。還好傷口不深,也幸運地沒有毒素,其他的他都能自理了。
處理完後,阿若默默地拿手烤着火,緊繃許久的神經慢慢被暖意放松,餓意襲來,肚子都咕咕叫了起來。天色已晚,又跑了許久,出門前吃的那點東西早就消化幹淨了。
偷瞄了一眼離她不到兩尺遠閉目養神的人,阿若扁扁嘴,從腰包拿出兩個糯米糍,遞過去,“喏,蘇瘋,給你。”
“這是什麼?”蘇子銳睜開眼,看她一臉不舍的勉強樣子。
“小菜心給我做的甜點,糯米糍,”阿若割愛割的好心疼,補了句,“這個是豆沙餡的。”
“甜的?”蘇子銳挑眉,語帶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