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才好吃。”塞了一個給他,阿若小口吃着自己的那份,“而且甜的比較飽肚子。”
瞧她一副饞相,蘇子銳搖搖頭,倒也沒還給她,分兩口咬了,味道居然還不錯,隻是甜了些。身後微響,像是什麼滑過地上落葉般,蘇子銳敏銳地掃了眼,動作一頓。
瞟了眼看着火發呆的人,蘇子銳不動聲色地撿了幾根樹枝,用勁擲射,把往他們而來的青蛇釘在樹根處。好不容易她的臉色沒那麼蒼白,眼神也不再慌亂,蘇子銳可不想花時間安撫一個恐慌的女人。
一個甜點根本頂不了什麼,阿若摸着肚子,掙紮了許久,吸口氣可憐兮兮地扭頭,看着往火堆加樹枝的人,手指在膝蓋上一點一點的。
她的眼神太過閃亮,蘇子銳想裝沒看見都難,“餓了?”
阿若老實地點點頭,眼帶期盼,亮晶晶地盯着他,就差沒搖頭擺尾了,“蘇大人~據說江湖人士流落野外都會打野雞野鴿之類的來充饑。”
“你話本子是看多了吧,本官也沒混過江湖。”蘇子銳輕嗤了一下她前倨後恭的态度,終歸是站了起來,凝神細聽,瞬間拿劍代镖,甩手抛出,然後回頭朝她使了個眼色。
阿若歎為觀止,興奮地拿個火把跑過去,果然看到長劍刺中了一隻肥美的鴿子插進樹幹上。把長劍用力拔出來,阿若撿起鴿子,發現鴿子的腳綁着東西,“西歸……災,什麼字啊?”
光線不足,又被鴿血模糊了一半,阿若隻能勉強看到幾個字。
“蘇大人,你看,這是不是傳說中的信鴿啊?”阿若跑回去,把鴿子和字條遞給他。有了食物,阿若對他的态度也狗腿起來。
蘇子銳掃了兩眼,眉毛輕揚,難得驚訝。沉吟了一下,他忽然笑了起來,“真是……這樣的消息居然被你給截了。”
“怎麼?很重要的嗎?”阿若一臉懵然。她也沒想到就這麼一擲也能捕獲别人的信鴿,要是什麼緊急信息就麻煩了,“要放了嗎?”
蘇子銳搖搖頭沒說什麼,把字條收進懷裡,掏出細薄的刀片撞暗器,提起鴿子利落地處理。
阿若對這些事也不感興趣,厚臉皮地搬了石塊坐到他身邊,捂眼不看粗暴的處理過程,終于也算體驗一番打野味的滋味,“蘇大人,記得做熟些,野味很多髒東西的。”
“閉嘴。”
煮熟的鴿子比想象中小,方才的肥美仿佛是她記憶錯亂般。鴿肉幾乎都進了她的胃,阿若頗不好意思,“蘇大人,你真不餓嗎?”
“你吃吧,我不餓。”蘇子銳看也不看她一眼,翻了翻火堆,讓火燃得更旺些,伸出手烤火。
阿若哦了一聲,下巴擱在膝蓋上,開始覺得有點無聊,也有點尴尬。他們從初見起就沒心平氣和地面對面相處過,如今這樣反而不知道該說點啥打破這無聲的狀态。
偏頭打量着身邊人,盡管看過不少小鮮肉,但阿若還是必須承認這個人長得确實不錯,沒有過分秀美,卻又俊得很,如果性格再好點,的确配得上京中貴女們追逐的焦點了。不過她後來聽戲子張說,京城四子裡頭隻有他不怎麼受那些貴女歡迎,甚至還傳出誰要是跟他結親就甯願去當姑子的傳言……
可見那些貴女還是有見識的,好看的和好用的還是分得清……嗯,好像也有點不對。
胡思亂想間,随着時間漸逝,周圍連小動物的聲響都沒有,隻有柴枝被燃燒後噼啪聲,詭異的尴尬感持續蔓延在兩人之間。
阿若看着火堆,腦子不合時宜地冒出很多奇怪的念頭,忽然笑了起來,引來他疑惑的一瞥。
“我想起以前跟我……我爹去露營,就是留宿野外的事。那時候我以為晚上會有大餐,午飯都沒怎麼吃,結果我爹娘居然想自己烤東西,他們可是不懂廚藝啊,大部分焦了不說,我娘還差點把衣服都燒了。一起留宿在外的人還以為着火了,提了水桶就往我們這邊倒……”阿若想起往事,笑得不能自已,“你知道嗎?我爹是那種典型的嚴父,打小我考試多好,他都要挑一下錯。唯獨那次,他愧疚得頭都擡不起來哈哈哈哈,以後每次他想挑我的錯,我娘都拿這事堵他。”
也許是她說的事好笑,也許是她說起這些的時候眼裡比星火還要亮,哪怕有些詞語并不聽得太清,蘇子銳亦不禁放柔了眼神,随着她的話微笑了起來。
“我好久沒想起我爹娘了。”笑過之後,阿若抱膝忽然感歎。就算想要說,也不知道可以說給誰聽。今晚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想起了從前,連她小時候打架被她娘打了一頓,然後她爹領着她去堵那小子的事都記得。“現在想想我爹對我還是挺好的,以前我還老跟他賭氣。”
父母在,不遠遊。
他聽北裡說這兩個姑娘家從南方一路走到了京城,想來雙親也不在了。蘇子銳垂目笑了笑,“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想來當父母的,都是如此。”
他非好相處之人,但眼前的姑娘态度坦然,舉止大方,之前那點子怨也在關她進牢後散了,如今她表現友善,蘇子銳也沒必要不識好歹,終歸一場患難與共。
“你爹娘也會罵你嗎?”阿若驚訝地道,這蘇子銳妥妥就是别人家的精英啊,她将來要是能生個這樣厲害的兒子,肯定要滿大街炫耀。
“你沒聽說過我爹嗎?”蘇子銳屈膝支頤,懶懶地道,“風雲茶館的說戲人可專門說過我們父子兩的愛恨情仇。”
阿若嘿嘿一笑,怎麼也不能承認那劇本是她跟戲子張編的。
“你也知道,我哪有閑錢去茶館聽戲……倒是聽北裡說,令尊手腕了得,在朝中混得,嗯,如魚得水,身居高位。”
“他是厲害。”蘇子銳語氣淡淡的,神色複雜難辨。
這話聽着就不好接。阿若抿了抿唇,換個話題,“我有次遠遠見過你父親路過,确實很有威儀,就是很儒雅,長得跟你不是很像。你可是……像你娘?”
說實話,那位蘇大人的顔值算不得很出挑,隻能說氣質儒雅,清雅文人。看來蘇子銳的長相應該是随他娘親,不過劍眉星目,眼神淩厲應是有乃父之風。
“我娘已經不在了。”蘇子銳沉默了一下,輕聲道。他們沒到交淺言深的地步,但此刻她這般坦然大方地談及家人,不帶絲毫對他背景的探究,仿佛隻是随意提起。對于這種話題,他沒有太抗拒,但也不想細說。
“喔……沒事,我爹娘也不在這個世界。”阿若安慰地伸手拍拍他的背,力度不大也讓他疼得皺了眉,她瞬間一愣,“對不住,我忘記你受傷了!”
再傷感的氣氛都被她打破了,蘇子銳無奈歎氣,抓着她急急撫向他傷口的手,“沒事,你别亂動……你手怎麼這麼涼?”
阿若擡眼,恰好對他對視,莫名地一慌,蓦地抽回手,尴尬地笑了笑,“可能夜深了,有點涼。哦對了,那個嬰兒案怎麼了?”
蘇子銳也覺得方才有絲不妥,别過頭,看着火光,“官家秘密,無可奉告。”
“切,稀罕。你剛才惹的那些人也是跟這個案子有關嗎?”
“都說了無可奉告。”
“那你為什麼來這邊?”阿若越挫越勇地問,反正她現在無聊,也不敢随便踩雷。
這次他倒是沒有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略沉默了一下,才淡淡地道,“我說過,要還梁淑娴一個公道。”
他……還記着?
阿若微愣,眼前的人連眼尾都沒有掃向她,隻是看着火堆輕聲說出這個承諾。火光跳躍中的眉眼堅定,讓人動容。這一瞬間心頭掠過什麼她自己也不清楚,但莫名地有些感動。
“所以到底你查到了什麼?跟這裡有關嗎?”頓了一下,她繼續道。
“……”蘇子銳斜了她一眼,“都說無可奉告。”
阿若撇撇唇,想起另一件事,“那,你真的去過西北戰場嗎?什麼時候的事?早些年我也在西北哦,不過沒聽說……”
“你很吵。”
“說嘛說嘛,你先别閉目嘛,說說看,也許我們在西北也見過哦。”
“閉嘴。”
瑩瑩火光中,女子輕快的笑語伴着男子間或的回答陸續響起,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