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銳!”阿若驚叫出聲,摟着他的腰勉力支撐,“你怎麼了?”
“他們的刀上有毒,一旦運氣會反噬。”蘇子銳持劍的手開始發麻,黑色的血順着手臂留下手背,加上剛才不小心吸入的蒙汗藥,整個人隻是勉力維持神志。
此時,尖銳的哨聲忽然響徹黑夜,引得二人側目。
“那你别亂來了,抱緊我!”阿若咬咬牙。
蘇子銳又一次詫異得微睜雙目,“你……還有其他小東西?”
“你見過哪個女子出門在外帶那麼多小東西嗎?”阿若不雅地翻個白眼,扶着人施展輕功往一個方向而去。
“你還說你不會武?”他非常在意這個,兩人交集不少,他一點也沒覺察到。這要是個敵人或者細作,他能死上百回!
“我隻會輕功,這個問題晚點再說吧,逃命要緊啊。”阿若一點都不想在這個關頭解釋這些無聊的事,随便找了個方向跑了起來。
蘇子銳捂着胸跟上她的步伐,敏銳地覺察身邊的人仿佛非常害怕,他靠着的身子都在顫抖,“你害怕?”
“不,我是擔心……”阿若又開始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擔心什麼?”後面追來的人數好像加多了,方才的哨聲是呼喚同伴?
阿若才不管剛才的哨聲是什麼,她隻是在回憶……帶着負傷的貴公子,蜂擁而至的敵人,山林間……她擔心,前方就是……
“天啊,真的是……”兩人猛地停住腳步,身後的腳步聲雜亂漸近,慢慢覆蓋腳下的水流聲,除了身後懸崖,已然沒有退路。
逢逃跑必見懸崖。
阿若捂臉,該慶幸下方不是山崖,而是河流嗎?
“快,他們在那裡!”男人嗓音粗啞,已然發現了他們。
“怎麼辦?”阿若有點後悔剛才跑回來救人,她果然不是正義之士,苟且偷生才是她人生的主旋律!
如果現在扔下他就跑……蘇大人應該不會介意吧,他是官府,因公殉職也很合理。她是良民,應該受保護才對,最多日後她多燒幾炷香和紙錢,每年清明都給他上墳。
越想越可行,阿若忍不住瑟縮着提議,“蘇大人,要不我先……”
“别怕。”蘇子銳收緊環着她的手,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安穩。
阿若一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覺得這個時候說這句話很帥嗎?根本沒什麼說服力好嗎?
一點都沒覺得有安全感的阿若明顯覺察到身邊攙扶着的人全身的蓄勢待發,那雙寒眸卻在思索着什麼,那句要不她先走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記得,你水性不錯。”蘇子銳忽然道,用力把環着的人圈進懷裡,低頭問,“相信我嗎?”
他的氣息就這樣溢滿四周,阿若微怔,嘴角抽了抽,很老實地道,“我不……”
沒等她說完,蘇子銳已抱着她往後倒去。
“蘇瘋——”
下一刻,數人趕至,下方的河流已恢複平靜,絲毫不見人影。
我信你個大鬼頭!
花了九牛二五之力把人扯上岸,阿若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四肢大張癱在在河邊,呼吸都說不利索,氣不過踢了無知覺的人一下。
“就這水性還好意思讓人信你……得虧我,潛水不錯。”
麻蛋,果然男人都是隻會耍帥騙人的!最後還得靠自己!
喘了好半會,阿若才有力氣翻身半爬過去,看着這個她好不容易從河神手中搶過來的男人。俊秀的面容一片慘白,那雙眸子覆上後,發絲淩亂貼在臉上,整個人顯得異常的……柔弱。
那種放着他不管的念頭又開始強烈了,反正……沒有目擊證人。她活着不就好了,誰有空當救世主啊……阿若撇撇唇,煩躁地扯了扯濕漉漉的發辮,有些事情越是想忽略就越是清晰……
就好像,方才入水的時候,這個男人死死地護着她,擋去了所有的沖擊。那一刹那,她竟有種久違的,被人好好地保護的錯覺。
“果然,男人都是麻煩!”
阿若撥開亂發,把他翻過來看了看他後背的傷,可能是上過藥的關系,沒有流血也沒有潰爛的迹象,隻是泡得發白。用力把人翻回來,手臂的傷口已經發黑了,氣息弱得幾乎要消失。
從濕漉漉的腰包翻出幾片葉子,咬碎了覆在傷口,阿若呸了兩下,嘴裡又麻又苦,“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希望大娘的藥能解個毒吧。”
嗯……雖然大娘是女科大夫。
把丢在記憶深處的心肺複蘇知識扣出來,雙手在他胸腹有規律地按壓,好一會手下的人都沒反應,阿若抹了把臉,惆怅了一會。
夜風清涼,她一身滴得出水,脊背卻生生冒了汗,生怕手心下的心跳也悄悄停頓。
想了想,阿若拍了拍他的胸口,念念有詞,“等下你要是醒來千萬别說我損了你清譽啊,我是不會負責的。本姑娘犧牲大了去,你要是死不成可得好好報答我。”
念叨完,阿若深呼吸一下,捏着他的鼻子和下巴,唇貼上他慘白的唇,把空氣渡過去。一下又一下的,配合心肺複蘇,半響後手下的人終于咳出胸腔的水,氣息逐漸恢複。
“蘇瘋,蘇瘋,醒醒!”阿若見狀,連忙半抱着他的頭,讓他枕在她腿上,使力拍了拍他的臉,急切地喚道。
好一會兒後,黑長茂密的睫毛輕顫了好幾下,他才竭力半睜開眼。阿若松了一口氣,才發覺自己眼眶都酸漲發燙了,“沒死就好……你吓死我了。”
多年不曾見義勇為了,要是死了多浪費。阿若聳下僵硬的雙肩,沒出息地有些想哭,連忙深呼吸勾起笑容。
蘇子銳眯起眼努力看清她的樣子,明明狼狽得不得了,如釋重負的樣子卻有種踏實,彎彎的眉眼似藏起無限星光。
他扯了扯唇,試了幾下才勉強發出聲音,“看來……是蘇某……欠了你一條命。”
微微低頭才聽清他說什麼,阿若難得開了個玩笑,“可不是麼?怎樣,看在救命之恩上,之前坑了我的十兩銀子能雙倍還給我嗎?”
他的命就值二十兩銀子?蘇子銳鼻息微弱地哼了聲,聲音嘶啞,“十兩,愛要不要。”
黑眸驟然一亮,阿若生怕他後悔般抓着他的手,跟她擊掌,“成交!”
真是意外之喜啊,她就是嘴賤這麼一說而已,沒想到這人忽然這麼好說話。
阿若笑了起來,理所當然地拍拍他肩膀,“别不甘心,滴水之恩,當湧泉以報。蘇大人記得以滔滔江海的誠意,來報我這救命之恩啊。還有,我不接受賒賬啊,那十兩是還我的,不是報答我的。哎,你說你們這些公子哥兒除了臉還有什麼用,跳個崖都能差點淹死,武功高有個毛用,一點都不謹慎,随随便便就沖到這裡招惹一堆殺手,看一個蒙汗藥,一個毒就不行了……”
喋喋不休的唇張張合合,蘇子銳幾乎禮教盡失地想要翻白眼,大意受傷并沒到絕路,若不是她忽然撒迷藥,他怎麼會選擇這種方式隻為給她生路?
有心讓她閉嘴,可惜他手動不了,喉嚨也仿佛被黏住話也說不出聲,隻能閉眼試試眼不見為淨。
這一刻,他居然有種還不如繼續昏迷的迫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