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你怎麼會在這裡?”
簡要說了這兩天的經曆,阿若雙手環胸,挑眉看着一身男裝也難掩清麗的人。
“我擔心你嘛,你去采個藥都花了兩天一夜,我還聽說嶺山那死了人,官府都去了,怕你出事所以就忍不住出來找你嘛。還說我,都不知道人家擔心你呀?”
彩心說着瞄了不遠處的蘇子銳一眼,湊近阿若的耳邊小聲問,“那些人該不會跟你有關系吧?你可是答應過那人不惹麻煩的。”
“我不是說了嗎,那些人跟我沒關系,倒是跟那位有關。”阿若下巴朝那邊動了動,視線落在笑眯眯的男人身上,“诶,那個笑得一臉春心蕩漾的是誰呀?”
彩心回頭看了看,果然笑得很蠢,不甚在意地擺擺手,“不知道,也不重要,大娘很擔心你呢。你昨夜沒回,要不是我和老蔡拉着,她就要上山找你了。我們趕緊回去吧,看你都瘦了,回去給你補補。”
蘇子銳聞言睨了那姑娘一眼,才一晚,她就能瘦?更别說她花了大把銀子吃了一頓按她說年夜飯也不過如此的佳肴。
“咳咳,小菜心,這樣過河拆橋可不好哦。”被人嫌棄笑容的男子摸了摸臉頰,頗為委屈,“不是你跑來拜托我幫忙找人的嗎?”
“謝謝了,林大人。”彩心利落地回身福了福,小手絹揮了揮,“人找到了,您請回吧,大恩大德,來世定必結草攜環以報。”
說完,不等他反應,轉身就抱着阿若的手臂,親親熱熱地道,“阿若我們回去吧,哦對了,蘇大人,謝謝您,改天請您吃早點。”
“诶,你這樣可不對,陪你來找人的是我,你謝的是他?他做了什麼能得你答謝?”男子搖了搖扇子,脾氣極好地笑着道。
彩心瞥了他一眼,沒說話。要不是刑部那幾個熟人都出去辦事了,她也不會疾急亂投醫地找這個登徒子。
阿若好奇地望了她一眼,盡管她們不是什麼大家閨秀,但也很少見她如此沒禮。
彩心扁扁嘴,不情願地道,“這是大理寺少卿林子言,聽說家中行三,上次芙蓉樓門口,就是他阻擾我,差點壞事。一大早我去找北裡他們,打聽到他們都去嶺山辦案了,我擔心你就打算來找你嘛。剛好遇到他非要跟上來。”
聽她這麼一說,阿若倒是想起來了,難怪她覺得這人有點眼熟,他就是那天跟蘇子銳一起聽如仙彈琴的人,另一個高級銀子玩家。
瞬間她就覺得這人不咋地,再細看一下,對方的目光正不贊同地落在彩心抱着她的手上。
哼,又是一個觊觎她家小菜心美貌的登徒子。阿若挑眉,這樣一對比,不着痕迹觀察周邊的蘇子銳簡直就是正人君子。
阿若輕笑,下巴擱在彩心的肩膀,懶懶地蹭了蹭。
林子言見狀,唰地打開折扇,扇了扇風,不跟兩個女子計較,“蘇大人,你們很閑?刑部近來都沒什麼有趣的案子嗎?”
“比不得林大人忙碌,連尋人這等小案也事必躬親。”蘇子銳淡淡一笑,眼底涼薄不帶笑意。
阿若略無語地看着兩人一言一語往來,連互怼都引經據典,當官的都這麼無聊又嘴炮嗎?
他們現在正處在一處大宅子的後門,離剛才的熱鬧街道有一段距離,跟彩心一起坐在石階上,一夜未睡又逛了些時候,阿若現在有點困了。
蓦地,一陣小孩子的笑聲從門後傳來,阿若莫名地覺得脊背一涼,忍不住擡頭問道,“你們都聽到嗎?”
“啥?”彩心正盤算着怎樣擺脫林子言的人情,漫不經心地回了句。
“小孩子的笑聲,你們都沒聽到嗎?”困意瞬間褪去,阿若下意識望向蘇子銳。
凝神細聽,蘇子銳朝她搖搖頭。
阿若疑惑地站起來,膝蓋忽然一軟,整個人站不穩,連忙靠着身後的木門,卻不意木門沒鎖,她一下子往後倒去。
“阿若!”彩心吓了一跳,隻來得及抓着她飛揚的衣擺,“你沒事吧?”
阿若滾了兩個階梯趴在地上,擡頭呆呆地望着一院的破敗與落葉。蘇子銳擡頭看了眼,宅子沒有牌匾,門口也瞧不出破敗,跟裡頭格格不入。
“蘇大人,這鎖……”林子言蹲在門邊撿起掉落的鎖鍊,臉色微沉。
黑色的鎖鍊略有鏽迹,但是鎖頭卻還是新的,像是被人用力掙開。蘇子銳微微搖頭,跨進門内,上前查看被彩心扶起的人,“沒受傷吧。”
“沒,吓了一跳倒是真的。”阿若乖乖站好讓彩心俯身幫她拍去灰塵,張望了下四周。
“蘇大人說得沒錯,你就是冒冒失失的。”彩心伸指戳了戳她的額頭,沒好氣地道。
“你們剛剛真的沒聽到小孩子的聲音嗎?”阿若猶不死心,她剛剛是真的聽到小孩子的笑聲,而且還離得挺近的,像是在她背後路過般清晰。
方才她們為了避開村民,特地繞到偏僻的地方,所以阿若才會覺得那麼突兀。正常來說,小孩子不會來這麼偏僻的地方玩耍。
彩心聞言細細想了一下,懵然搖頭,她是真的沒有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音。但她沒反駁阿若,方才她一直在想着擺脫林子言人情的理由,沒有注意到也是有可能。
蘇子銳與林子言習慣性地檢查了一下院子,對望一眼,均覺得奇怪。
這院子破敗的樣子不是一朝一夕,房子的窗棂上都滿是灰塵與蜘蛛絲,如今才入夏,從落葉堆積來看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但為何剛才外面的牆身看不出破舊?而且,那個鎖頭也讓他們心生疑惑,斷得也太巧了。
“你怎麼看?”林子言以扇柄敲了敲下巴,饒有興緻地問。
清風徐來,蘇子銳覺察到不同,方才在外面的風柔和涼快,而現在的風卻清勁帶着冷意,仿佛他們身處一個與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
“世間萬物無奇不有,刑部的卷宗裡也有不少涉及陣法或者詭異的案子。”蘇子銳年紀不大卻也在刑部數年,裡頭的宗卷早已熟讀記在心中,有些私密比外人更清楚。
“大理寺這類型的案卷倒是不多,皇家秘聞裡的秘術則有過不少記載。不過大齊禁巫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林子言瞧了眼天色,與方才無異,一時間也捉不準。
蘇子銳略一思索,回顧這院子的擺設,“但凡陣法都會有觸發的陣眼,例如鈴铛,樂器等有聲響的東西,或者妖豔奪目的人或物品,方能從聽覺或者視覺引人進入虛幻之境。但從我們意外進入這院子,到這裡的所有,都沒看到特殊的東西。”
正因為太過尋常,他也無法确定是否進入了陣法之中。除開這個可能性,莫非真的因為院子陰森所以才覺得有異?
“要說不尋常,估計也就是……”林子言的視線落在東張西望的阿若身上。本來他隻是剛好休沐,碰上小佳人有事相求順勢打發時間而已,沒想到竟遇到這等有趣之事。
“你想幹嘛?”蘇子銳自然也想到阿若剛說的孩子笑聲,看到阿若跟彩心正舉步打算進入屋裡,忍不住把人拉住。
“來都來了,進去看看呀。”阿若理所當然地道,“你不就是為了想要繼續查這村子才讓我找借口留在這裡逛的嗎?”
若是按她對此人的了解,不是很急的事他大概率會先送她回城以免拖後腿,但今天他居然默認了要借她來掩飾留在村裡,可見這事挺重要的。
“你别亂來,這院子有點古怪。沒弄清形勢,萬一有什麼意外就憑你那身手恐怕自保都不行。”蘇子銳蹙眉不贊同地道,連他們兩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她倒想着直接深入?
“這不有你嗎?”阿若對他的舉動頗為不解,一雙黑眸明亮清正,帶着一絲笑意與信任,“一個号稱現世閻羅的刑部侍郎,一個被譽玉面觀音的大理寺少卿,我朝斷案如神的青天老爺都在這了,你們二人定然一身浩然正氣,估計魑魅魍魉都不敢靠近。我們還怕什麼呢?”
她好歹也在京城混了差不多一年,京城四子的名号她也略有耳聞。如今四子都來了兩個,随便哪個都能打有腦子,她怕什麼?大不了她們先逃嘛。
蘇子銳被她無比信任的眼神氣笑了,“我該感激姑娘如此信任嗎?”
“不用客氣。”阿若眉眼彎彎,笑得他一陣無語。
林子言頗覺有趣地看着兩人,他知道彩心兩人來自民間,混于市井,比一般深閨女子來得率性,但蘇子銳跟他放在一起對比多年,又是蘇清親自嚴教出來的公子,除了案情需要這般跟一個姑娘談話着實少見。比起他的随和,蘇子銳可是出了名兇殘冷傲,才會不怎麼受京中女子歡迎。
“我倒是覺得齊姑娘說得沒錯,既來之,則安之。”林子言扇了扇風,在彩心鄙視的眼神下乖乖收了扇子,“蘇大人,你說是吧。”
蘇子銳斜了一眼林子言,傳聞大理寺新任的少卿唯恐天下不亂,沒想到是真的。
“走吧,再說了,真要是什麼陣法之類的,也得找到陣眼吧。”阿若一向随遇而安,既然她聽到了聲音,并且來到這裡了,那一定有原因,順其自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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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撲面而來的香火味差點熏得四人透不過氣。屋内物品不多,看上去像是祭拜祖先的地方,椅子上都積滿了灰塵,垂下來的布料都已經烏黑發黴了,最裡面的牆還隐約可見擺放着淩亂的一堆牌位。
“看起來像是宗族議事的地方,或者是祠堂之類。”蘇子銳回想了一下村裡各街道的大緻方向,族長準備喜宴的地方離這裡不遠,但這破舊的樣子也不大像他們說的祠堂。看到兩個姑娘熟門熟路地翻找,他再次有點無語,這兩人的行事方式倒像是個捕快……或者盜賊。
“啊——”猛地,彩心忽然從廳堂那側沖了過來,一把抱住施施然踏進門的林子言。
莫名地被佳人抱了個滿懷,林子言從善如流地拍拍她受驚的背,“沒事沒事,有我在呢。”
看穿他的竊喜,蘇子銳不屑諷笑,轉頭看到阿若完全沒有半點害怕的樣子,反而順着彩心出來的方向而去。
無奈輕歎口氣,蘇子銳搖搖頭跟了過去。
“啊!怎麼是你?”彩心回過神擡頭便看到一張忍俊不禁的俊臉,忙不失地推開他,急急回頭,“阿若呢?那裡有……别過去啊!”
彩心驚恐地看到阿若已經蹲下,把堆放這幾個淩亂神主牌下方的櫃子暗格打開。